东尤之赐火法则大不同,专设为皇族宗亲女眷,凡怀皇族血统女者诞世必得取其生辰照应四时之火于其满月礼烫痕着背,每小六月则取火赐女一回,凡此四回改为一岁一回。
其痕多为长条状,愈长则表与东尤始祖正统血脉愈近,身份地位愈尊。也正因如此,东尤皇室帝姬少之又少,多因满月礼赐火伤疮不得医愈而病亡。
东尤赐火原乃旧礼,其意图所在早不可考究,而今实为弊俗。青荣和尚明理至此竟仍也未脱窠臼,陷堕所谓祖言先训施赐火法予小小女婴。
毕竟为先东尤皇胞弟,今在位东尤皇的亲叔父,青荣于自儿时苦迫习得的东尤礼制犹熟稔,挽兰交与他教导倒也并非无思量的莽举。
挽兰日后养在陈府几年我已安妥熟知东尤礼的人做导教,惟愿挽兰莫染北阕人的不良习气,勿学东尤俗旧古朽的陋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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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位钱财声誉等以至清白性命她皆漠淡,挽兰始终不肯放的唯有悬她小指的粗木戒指。真说是指环戒其也不然,不过细平的一圈,任一初庐的木匠寻块圆木废料从中凿空与她指上的一般无二。
她不肯放手的,当是木环内里一道浅浅的刮刀痕刻出的兰。
一株枯朽萎颓的兰草花枝曲断,形同败草色犹腐木,怎得人叹其清赞其香,行路过匆瞥眼当死物脏眼还得唾两句方罢。
此兰碾作埃尘不留香,烂进泥里不护花。挽兰大些后,我明着护着她,她便这般同我打迷道。
她窝睡竹篓里望见我的第一眼便识得我,世人不配得的温善,她无格妄夺。每回挽兰同我倾吐总谈神鬼,明知我仍乃挂名在位的北阕国师,偏幼稚地戳我不疼的痛处泄火。
我只轻笑着,终一日她所怀恨的国师因此位而亡。她只怔看我自笑,眼角划过滴水来。
陈府上下都晓得,昔日北阕国师因事被贬出宫,不过几岁身染顽疾,纵有妙手医官频探亦无补。
百年积弱的身子以何物为补。
较我明知的郎中临府的时日因此渐多了些,常还携他领的徒儿徐觉一块儿上门拜访。徐觉与郎中不同,见我头一面见我敞怀相迎即挣开郎中的管缚,不顾禁仪与我紧拥。
我已谅解自个的犯戒,贪尝体会怀抱生人的温暖滋味。
「这小子胆子比你大。」
郎中避而不答往昔糗事,言中明里暗里牵扯周嬷嬷与其外孙周秉一事,大概意为不妥。
「有何不妥的,做便是了。」
榻上的小儿徐觉安然入眠打轻息,我替这孩儿掖好被子,转眼见郎中逼近至我面前,四目相看几瞬,他败下阵。
「来日,我寻个由头,教官家予我张赐死的诏书。」
这话,我闭眼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