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从北边来的吧?”那铺主一边装着糕饼,一边打量他面相,“咱这儿可鲜少见着您这般高的,更不见这般奇异的瞳色,有几分像胡人,却又不大像。”
谢时观不欲与他多谈,冷淡淡地,只盯着他手上那盒未装满的糕饼。
可这铺主却是个热心肠的,依然想同他搭上两句话:“您这一次要这么多,是惹了令正不高兴么?”
谢时观冷冷看了他一眼。
“小的并无冒犯之意,”那铺主有些被他的眼神骇着了,连忙解释道,“只是我妻也嗜甜,也正是为讨她欢心,小的才开了这家铺子,有时候不仔细把她惹毛了,把这才出炉的酥饼端去哄一哄,她立即就没脾气了。”
这人谈起自己的妻子来,倒是满眼掩不住的笑意,尤其是那“我妻”二字,满满的都是夸矜。
谢时观心思一动,忽地又想起那哑巴来:“这点心真能哄得他高兴?”
“怎么不能呢?”铺主立即侃侃而谈,“她看重的不是这东西贵重几金,而是你肯不肯为她花心思,心里有没有念着她喜欢什么,只要看出你上了心,哪里还会不心软呢?”
殿下被他这句话哄高兴了,结账时便让谷雨直接给了他一锭金子,那铺主这辈子没见过出手这般阔绰的,下巴差点都要收不住了:“这这这、使不得……”
谢时观笑一笑:“拿回去哄你妻吧。”
正午时分,清源村。
谢时观推门而入,檐上望风的小满立即矮身跃下,上前道:“主子,沈大人方才出了屋,眼下正在堂屋里。”
殿下于是掉转方向,从谷雨手上接了一只精漆食盒过来,带着那提将着一堆东西的谷雨去了堂屋。
还在堂屋外头,远远地便听见里头传出了一道女声:“晨起时有个阿翁来拿药,古里古怪地向我打听你……”
“听说那方郎没了,就是叫你打折了腿的那小痞子,昨日有人在山上找到的,叫那林中野兽吃得都只剩骨头了,还有他那泼妇娘亲,昨儿夜里莫名吊死了,吊在哪里不好,偏选了村口那棵古树,有个打更的路过,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还有他们家的一系,不知怎的,全卷进了一桩案子里,那举人老爷被摘了头衔,下狱的下狱,砍头的砍头。”
……
谢时观站在门外听了会儿,这几人又不知忽地聊起了什么,声音放得低低的,而后哄得一声笑起来。
在这笑声之中,谢时观推门而入。
他刚一现身,屋内原本还暖融融的气氛顿时便冷了下来,那老太太给沈却碗里添菜的竹筷还愣在半途。
那哑巴本来在笑,笑得那颊边现出了一点浅浅的酒靥来,他好久都没看见过了。
可一看见他,那笑容便落了下来,转瞬就变得拘谨,变得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