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一偏头,同那些灰衣人说:“去通知你们主子,人我捉到了,想要活的,就拿解药来换。”
第九十六章
待雁王带人打马赶到时,平康里北曲的灰衣人早已被撤去了,亲卫仆丁们翻来覆去,也只在一间杂乱的小院里找到了浑身是血的沈落。
沈向之上前一步,半跪着触了触他鼻息,在碰到几分温热后,他才松了半口气,呢喃了一声:“还活着……”
听见他声音的沈落迅速挣扎着掀开了眼皮,而后紧紧地拉着沈向之的手:“太后、是太后的人,他们才刚撤走不久,追……快去追!”
“阿却,你们快去救阿却啊……”他双目通红,连眼眶里都浸了血水。
可谢时观却一俯身,掐着他下颌骨,逼他仰起头来:“他们怎么还留了你的命呢?”
缪党下手一向狠决,已经捉到了沈却,那么还剩下的这么个无关紧要的“诱饵”,一刀结果了便是,怎么还要多此一举地留下沈落的命。
沈落猜到了殿下可能是不相信自己,因此忙解释道:“是十一,是他放了我。”
他一边说,一边喘着粗气:“我方才侧伏在地上时,听见他们似乎是往北边去了……”
沈落面上眼中并无异色,有的只是焦急和担忧,若不是伤重到爬不起来了的地步,他真恨不得自己去寻,这眼神里掺不得假,谢时观于是这才松了手。
片刻后,宫城前。
这会儿天际已然擦黑了,远远地便能瞧见几辆马车停在那宫门之前,后头还跟着数众内宦宫娥,个个怀里都抱着大小箱奁。
宫里头的这些人都这般明目张胆地要逃了,那些京官们自然也早就得了消息,能跑的早携着家眷出城去了,至于胆儿小些的,便就闻声缩到了宫城前,要跟着太后皇帝一道走。
京都里的百姓眼也都精着呢,看着这些大人物们都连夜弃城而逃了,他们也都一咬牙,连夜收拾起了金银细软,恐怕明早天还不亮,这京都就该成了空城一座了。
而宫里头的这一众,之所以迟迟不走,就是在等雁王手里的鱼符,南下金陵,虽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手中若没有可用之兵,他们母子迟早还要沦为旁人砧板上鱼肉。
但只要得到了那块鱼符,便会有一批精锐一路护送,那些南下抗夷的将领们审时度势,想必也会就势归顺他们。
“上次喂药是什么时辰?”太后伸手挑开车帘,慢缓缓地问厢外人,“给他再多喂些。”
厢外的灰衣人连忙应道:“他中了一刀,那刀刃上淬了麻药,这会儿还没清醒过来呢。”
太后冷淡淡地:“谁知道是不是装的,谢翎的人都同他一般没心肝,说不准一会儿冷不丁地就跳起来咬你一口,再送他一刀去,若不仔细放跑了他,哀家就活剥了你。”
灰衣人即刻颔首:“是。”
此时,坐在她身侧的缪昭仪却忽然道:“姨母,君儿怎么好似听见了马蹄声?”
太后闻言,复又卷起车帘,只见那淡淡的夜色之中,有一群人打马朝着这儿过来了,她面上不由得一喜:“来了。”
“快去叫瑶儿,”她扶正了髻上的凤簪,笑容满面地掀帘下车,眯着眼看着那愈来愈近马队,“那哑巴果真是他软肋。”
数众马匹朝此地奔来,惊起了一大片尘沙,太后略带嫌弃地抬手去掩鼻。
可谁知那雁王都打马临到她们跟前了,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像是要纵容着那马往她们身上撞。
缪昭仪顿时慌了,后退半步,又喊了一声:“姨母!”
幸而最后的关头,那驭马之人总算是扯紧了缰绳,又狠狠一夹马腹,那一双马蹄才终于堪堪在二人面前停住了。
马背上的人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们面上的惊慌之色,似笑非笑地:“骑术不佳,对不住了。”
太后心有余悸地一抬头,正对上了那张令她无比痛恨的脸,可她此刻万不能有半点示弱,因此她便也压着心跳笑了起来:“哀家还当雁王殿下不想要那哑巴的命了,故意想叫他死呢。”
听了这话,谢时观面上却也不见怒,只是问她:“人呢?”
太后轻轻一拍手,立即便有灰衣人将那浑身瘫软无力的哑巴抬了上来,他的颈侧抵着一把利刃,一直紧压着他的皮肉。
太后揣摩着谢时观的脸色,试图从那张面具般的笑脸中找到一丝裂痕:“怎么样?哀家没捉错人吧?”
见谢时观仍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太后干脆笑吟吟地看向他眼,很故意地激着他:“你说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妖人?若不是皇弟喜欢,嫂嫂还真长不了这见识呢。”
谢时观冷淡淡地盯着她笑:“皇嫂久居深宫,眼皮子浅些,也合乎常理,实在不必这般苛责自己。”
“谢翎!”最后反倒是太后先压不住了,“是你先不忠不义,勾结的外狄,故意把所有人都逼成如今这般的,现在闹成这样,究竟怪谁呢?”
一直站在那些宫妃之间的谢意之听见这句话,猛然一愣,他从未想过,这一切竟会是皇叔给他挖的坑。
谢时观并未否认,面上笑意愈沉:“你们想要什么?”
眼下情况紧迫,太后也没心思再同他争锋相斗了,开门见山道:“你既然有本事把那北蛮狼骑引进来,那便定然已经想好了脱身之术,哀家要借用你手中那块鱼符,还要你将那脱身之术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