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尊铜像神灵向着云海飘去。
而云海之上,忽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
就像是白日里湖上泛舟之时,忽然望见那木舟之下,出现出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的影子。
那个影子可以勾起人内心最本能的恐惧,因为它的出现,往往兆示着死亡的到来。
那是人们口中的天魔。
朱雀还未飞破三千世界,天魔不知为何却已先行到来。
国师神色微变,旋即释然。
他站起身子,最后眺望了一眼巨大的皇城,那纵横的街道市坊此刻显得渺小而微微立体着,如一幅宏伟的古卷。
“娘娘果真是……算无遗策啊。”国师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对着某一方向,摊开了手。
皇城中央,国玺一下子挣破剑锁,高高地腾空而起,向着九灵台飞去。
国师伸手一抓,便将那国玺握在了手中。
许多年前,他曾问过娘娘,她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究竟希望自己如何报答。
娘娘只与他说了三个字:“不叛赵。”
一个月前,铁骑围攻乾玉殿,不知为何,那国玺昭示的,已然不停下坠的国运,忽然似野兽惊醒一般,恢复了许多生机。
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根据的也是国玺昭示的国运,当时他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最终,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这一个月以来,他曾经怀疑过许多次,但直到今日,那国玺再次与他勾连之际,他才确信,自己真的从未叛过赵国。
老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自言自语地叹息道:“一生至此,并未写过多少名诗雄文,哪怕闲暇,做的也都是说文解字,注解经文之类的杂事,今日为师原本想给你再写最后一字,如今看来,也等不到了。”
云海之上,一双巨大的手臂剥开云海,一个漆黑而巨大的头颅从云海中探出。
那头颅的主体像是一格通体漆黑,骨骼嶙峋的骷颅,那头颅的额上,生长着一对粗壮的犄角,而那本该空空荡荡的眼眶位置,在剥开云海之后,骤然亮起,如一对金色的灯笼,散发着圣洁的光亮。
原本神色自若,已将身死置之度外的国师,在看到那探出云海的头颅之时,神色竟骤然间变了。
皇城之中的陆嫁嫁也看到了这一幕,即使隔得很远,她也能感受到那种压迫感……当日在大湖上,面对老狐的残魂,也并未有这种感觉。
那……至少是紫庭巅峰了吧?
哪怕宗主亲至也不过如此了啊。
虽然这些天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如今自己的头顶,如今一头紫庭巅峰的天魔拨开云海,露出巨大的头颅,俯瞰城池的一切时,她的心中,依旧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极大的荒诞感与毒针穿心的畏惧。
“这便是……天魔?”她紧紧地捏着剑柄,甚至生不出出剑的勇气。
而九灵台上,随着那天魔渐渐展露真容,老人原本视死如归的坦然神色也逐渐消散。
他目光圆瞪,苍老的身躯猛地打了个哆嗦,他仰起头,瞳孔黯淡,褶皱干裂的嘴唇颤抖了起来,不解道:“吞灵者……原来天魔竟是这等怪物……这是什么境界?为何来的是这等怪物?难道娘娘都错了……娘娘怎么可能错?”
传说中,在人间与仙廷的交界处,在隐国都无法干涉的阴影地带有一片墟海,墟海之中潜藏着一些吞噬灵力的怪物,它们是大妖死后的魂灵所化,漂浮于虚空之中,没有具体的意识,只是循着本能,吞噬着虚空中浮游的灵气。
每个山门皆有护山大阵,为的就是破镜引动天雷劫时,避免引来这些传说中的怪物。
而他们浮游的世界,与人间同样存在着天堑般的隔阂,除非一些真正的大修士破紫庭入五道之时,才有可能将它们吸引过来……
今日赵襄儿要于九灵台结后天之灵,竟也将这等怪物吸引了过来?还是境界高到了这种地步的怪物……
难道这就是命?
他叹了口气,缓缓地举起了双手,国玺青光缭绕,一只凤凰从中飞出,缭绕着老人周身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