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秋雨滴滴答答落到挡雨棚上,水滴顺着边缘慢悠悠坠下。三人相距不远,空气中却只留雨声。
“……小姑娘,我没见过你,你是高中的学生?”校工自然地开了口。
“没,我只是带我妹妹来看看。”黄今迅速接话,“她要转学,我们想找个她喜欢的学校。叔您看见了,她情况特殊。”
葛听听顺势点头。
“甭选了,这学校就挺好。”校工乐了,“我在这工作七八年了,保证说实话。”
校工体表迅速卷起这个学校相关的回忆,看着不像在说谎。
只是回忆到一半,这人呵喽呵喽咳嗽起来,使劲捶打胸口。
不算宽大的校工服被他穿成了宽松款,支出嶙峋的骨头关节,廉价裤管上满是褶子。黄今的视线扫过校工的复古布鞋,回到那人憔悴的脸上。
“我们也挺满意这学校,就想多感受几天氛围。”黄今打着哈哈。
葛听听不知是有意无意,爽快引走话题:“您的身体不要紧吧?听您咳得有点厉害,我外婆之前也总这么咳嗽……她是之前灾荒,留了病根。大家都说好好调养,肯定能好的。”
校工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鸡爪似的手扶着扫帚,目光瞧向随风雨摇动的枯叶。
“别看叔这样,叔年轻的时候身体可好了。吃食管够,多少我都能吃完。”
他苦笑着说道,脸上多了点伤感。
“大家的日子过得好。活得久,吃得香,那会儿我可不是这副模样……咳咳。”
“后来呢?”葛听听适时接话。
“后来,后来就是饥荒。我这身毛病都是饿出来的,也算是病根。唉,这饭不够吃,我尤其倒霉……本来能吃的就越来越少……”
校工转过浑浊的眼,语气几乎是温柔的。
最近国内没听说哪里有大饥荒,葛听听投去迷茫的眼神。
“当然,是我自己的体质问题。我有个同事,人家不仅比我年轻健壮,到了最近,饭食还要多少有多少呢。”
这回连黄今都皱起了眉,他完全听不懂这个校工在说什么,他的叙述和具体事件似乎对不上号。
“叔,我这有点钱。你能不能带给你同事,让你同事分你点?”葛听听没想那么多,她朴素地摸出手机,“就当是糖水的谢礼。”
“不用了,小姑娘。”
校工乐呵呵地摇头。
“我那同事,前不久刚去世——你看,人生就是这么捉摸不定啊。我还以为,他肯定是我们之中活得最久的。”
“抱歉……”
“没关系。”校工摆摆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知者不罪嘛。”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语气略嫌古怪。校工的态度温和依旧,可是葛听听后颈的寒毛始终软不下去。现在看来,那兴许不止是冷雨的缘故。
葛听听强迫自己调整呼吸,她拿起杯子,快步走到校工面前。
“叔,还你杯子。雨太大,我和哥哥先回去。”
校工沉默地看了她一阵,浑浊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哦,再来啊。”
半晌,他慢吞吞地应道。
“这里是最好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