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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光阴不眠(第1页)

校园里学生宿舍和普通教室都没有空调,一到冬天,习惯了暖气的北方同学就开始渡劫了。

常年生活的秦岭淮河线以北的人民,对于南方的冬季多少有些不屑。阳南大学的人口基数中来自北方的学生占了很大一部分,其中大一新生中不乏很多是第一次在南方过冬。直到第一场冷空气袭来,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南方冬日的严酷。

上海冬天的气温相比北方并不算低,大部分时候也就在零度左右徘徊,零下度在上海那就算是极寒天气了。冬天也难得可以下一场雪,即使下了雪,落到地面也多半已经化成了水。下雪天在外面走上一圈,伞面上、衣服上、发丝上甚至脸颊上都是冰凉的水滴。偶尔地上见到一个雪人,都是半化的状态,通身硬邦邦灰蒙蒙的,相比其北方雪地里的雪人憨态可掬,更像是淋了雨的小丑。

气温不是上海冬天给人最大的考验,低温夹着湿气,那种侵入骨髓的湿冷才是最令人难受的,穿不穿秋衣秋裤都没什么两样。隔着衣服,那种湿冷仍然可以直抵肌肤,一路横扫五脏六腑。好不容易回到室内,面对家中冰冷的墙壁依然忍不住瑟瑟发抖。跟集中供暖的北方相比,空调封口吹出来的那一点暖风显得单薄无力,有时候背上还能吹到暖风,脚下依旧是冰凉。

其他人倒还好,林犀对上海的天气深恶痛绝。考完了最后一门,林犀当天就拎起早早收拾好的行李出发去了火车站,搭乘晚上的班次回了青岛。在火车站见到来接自己的父亲,林犀激动不已。她已经受够了要穿两层棉毛裤的日子,想念暖气都快想疯了。

林犀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并且都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但即便如此,林犀依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也不影响她对父母的感情。

林犀的父母原本是同一家设计院的同事,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波澜不惊。但母亲内心有一股喜欢闯荡的劲,她辞掉了原本安逸的工作,放弃了很多人眼中的金饭碗编制,毅然下海经商。父亲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虽然不支持,但也无法阻拦母亲的心意。

随着母亲生意做大,也越来越少出现在家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深圳。而父亲工作时间规律,回到家只想喝个茶看看报。几年下来,母亲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而父亲在设计院虽是铁饭碗,但哪一点到手的工资早就赶不上母亲了收入了,甚至这些年连通胀都没跑赢。林犀自然能够感受到父母之间存在的逐渐扩大的隔阂。两人饭桌上也没有了什么话题,要说唯一的话题,大概就是林犀的学业了。

在林犀的学业上,父母默契地如同绝佳的战略合作伙伴。林犀学编程需要计算机,母亲立刻托人人买来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父亲保证林犀的一日三餐营养均衡,对于林犀的需求更是有求必应。各种家长会、考前动员会两人从不错过。父母在林犀面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争执,甚至很少出现分歧,好像有一种无声的力量让这个家庭一直维持着一种体面。而林犀自然心知肚明,却也不想去打破表面上的岁月静好。

林犀高考结束后,父母终于官宣了离婚。

林犀这才知道,这是父母很早之前就达成的约定,一直以来因为顾及到林犀的感受,他们一直保持着一种默契,让林犀感受到完整的亲情,在林犀考上大学之前,彼此绝不提离婚的事情。得知真相的林犀很受伤,原来自己不是父母感情的纽带,反倒是他们自由的枷锁。

贾非陪她度过了那一段最迷茫的时光。恰好,他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能够理解林犀的心情。“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林犀终于领会到了这话的含义。

林犀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自己的父母也不过是普通人,不会因为他们是她的父母,他们之间就必须长相厮守、白头到老。而她自己的幸福,她从父母那边得到爱,和父母两人之间的爱情本身就没有那么重要的关联。父母离婚后,林犀反而觉得轻松了,她终于不再是一个累赘了。

如今,林犀的父母都重组了新的家庭。父亲还住在青岛老家,母亲则留在了深圳打拼。两人一直都觉得对林犀有所亏欠,总是想方设法想要弥补林犀。林犀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学校,节假日里,她可以自由地选择去哪里,父母的两个家庭都给了她几乎同等的自由和爱。这样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果,林犀这样安慰自己,对于父母也不曾有过怨言。

今年林犀去青岛奶奶家过年。虽然母亲想她去深圳过年,但林犀对深圳这座城市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只有在青岛,才有回家的感觉。

申思则经历着进大学以来最严酷的“考试周”。两周的“考试周”总共有八门考试,有一天甚至一下午连考两门。虽然大部分都是开卷考,但有些考试的题量让人根本没有时间翻书,而有的题目出题老师信马由缰,学生们翻遍所有参考书也无从找到线索。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前,申思根本无暇去想放假的事情,整个人神经绷得紧紧的。

考完最后一门,已经是周五下午了,天都半黑了,但仍然抵挡不住她回家的脚步。好在从上海回家动车也不过三四个小时车程。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她终于踏进了家门。

第二天,她从床上醒来,看着自己的房间熟悉的天花板,感觉像做梦一样。

早晨吃了一碗汤年糕,依旧是熟悉的味道。饭后,申思陪着母亲在家附近散步,一路走来,家家户户门口都贴上了对年,挂起了灯笼。家里的男性负责置办年货,而妇女则忙着洗晒除尘,准备迎接新年。

“思思回来了啊,和姆妈来我们家坐坐吧!”

“哎哟思思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我们家亲戚昨天送了点刚挖的山笋过来,烧汤鲜得不得了,回头我拿点过来给思思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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