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浮出水面,又是一阵面面相觑,如同他们发现齐流木没有扔明珠时一样。
江隐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团结没有说话,又潜了下去,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找,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
他浮上来,停了一会,忽然用拳头狠狠砸向水面,溅了江隐一脸水花。
“什么七星披肩,什么偷天换日?我倒要让智叟那个老头给我解释解释,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偷天换日?齐流木就这么消失了,他就这么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他死了吗?他活着吗?他去了哪里?这是不是和明珠一样,是他玩的另一个小把戏?!说到底,我们改变了什么,我们能改变什么?”
他额角青筋暴起,狂怒之下显得尤为可怖:“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他还是消失了!”
江隐尽力保持着镇定:“不,这不可能。齐流木如果在这里就消失了,之后的那些事怎么说?”
李团结刚要开口,眼神一闪,表情忽然变了。那熟悉的眼神和神情,分明是祁景!
在他心神巨震之下,祁景重新掌控了自己身体。
他回到身体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啪的一巨响,震得江隐都是耳朵一麻。
“你冷静一点!”他对着李团结说,“齐流木不可能死在这里!我做过一个梦,梦中齐流木遣散了鬼神大军,将摩罗藏在了神像眼睛里!这必然发生在杀了你之后,但是这些天,他哪里出过那个屋子?”
他闭上眼睛,面露痛苦之色,看来李团结发疯对他影响极大。
“耐心一点,等一等。”他劝说着,“他一定会回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看来李团结被暂时控制住了。
祁景看向江隐,在和他对视的那一刻,那双眼睛终于冰雪消融。
他刚上前一步,就有什么东西迅速的撞入了他的怀中,力道之大,差点没把他撞退两步。
江隐紧紧抱着他,用嘶哑的声音叫他:“……祁景。”
“江隐……”祁景立刻绷不住了,他的眼睛一下子热了,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比江隐来的更加剧烈,浪潮一般的后怕和珍惜拍打着他的心,他紧紧搂着江隐,好像要把他揉进骨头里,嘴里只会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人知道他在看到自己的手杀死江隐时那种肝胆俱裂的感觉,李团结说的没错,在那一刻,他真的产生了自我了断的念头。那样痛苦和矛盾,恨不得自己杀了自己的感觉,他这辈子再也不想体验第二遍了。
“不要道歉。”江隐的力气和他一样大,两只手紧紧的揪着他背上的衣服,好像怕他立刻就走了一般,祁景的心软成了一片。
“我要你回来。”他用哽住似的声音固执的低语,“我要你回来……我要你回来。”
“我回来了。”祁景哽咽了,他觉得自己真丢脸,但他能做的只有把难得流露出如此不安和脆弱的江隐更紧的拥入怀中,用最温柔的声音,最浓烈的爱意哄他,“我回来了,不要怕。不要怕。”
江隐急促的喘息和不自然的颤抖终于在他一遍又一遍耐心的安抚下平复了下来。
“在你变成穷奇之后,我恨你。”他终于出声,“我恨你,恨穷奇,恨自己,也恨这个世界。那种一瞬间涌现出的黑暗的情绪让我害怕。在失去师父和达叔时,我也曾有过这种感觉。我努力像他们教导的一样,做一个好人,向前看。但是失去你可以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如果最后都要离开,为什么让我遇到你们?如果最后都会失去,为什么让我曾经拥有过?如果爱这么让人痛苦,那我宁愿从来没有过。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我恨你这么好,恨你喜欢我,恨你靠近我又离开我。”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挤出这些饱含痛苦和疯狂的话,“那一刻,我能体会到穷奇的感觉。我想毁灭一切。”
祁景捧着他的脸,轻声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向你保证,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江隐看着他,牙关还是咬的紧紧的:“我不信。”
他的眼神是如此透彻明亮,祁景苦笑一下,知道糊弄不了他:“是啊,人生在世,总有个三灾八难的,世事险恶,天道无常,不能为任何人所左右。但是,”他看着江隐的眼睛,轻声的,郑重的说,“我也许不会永远不离开你,但是我保证,我会永远爱你。”
江隐愣了一下:“爱?”
“是啊。我爱你。”他自然而然的说出了这个郑重的字眼,“你曾经问我爱是什么,把我给整懵了。阿诗玛大娘说爱是患得患失,李团结说爱是欲望。我也一直在想,怎样和你解释这个字,怎样才能让你理解,我是怎样爱你的。江隐,人这一生,可能会失去很多东西,很多珍惜的人。如同你失去了师父,张达和鲁日一,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失去我。”看着江隐慢慢绷紧的下颌线,他继续道,“但是,爱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他们不在了,但是我爱你。他们爱你。这是不会被改变的事实。如果你曾经被温暖过,这火种就永不会熄灭,永远在这里熊熊燃烧。”
他按着江隐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爱是养分,是火种,是力量,因为它永远在这里,所以你永远可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