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依言找到一家饭店,叫来店小二让造两份饭来,问过郓哥也喝酒后,又让打来二两浊酒。
郓哥看这武松虽不如大官人出手阔气,好酒好肉招待,待客却也算周到。
也不等酒饭上桌,当即就把事情原委对武松一五一十道来。
从武松走后不久,他嫂嫂潘金莲故态复萌在门外伸腿勾汉子说起,到她与吴典恩如何相识,又如何经由王婆牵线搭桥,二人白日里就凑到一处厮混。
再到街上无不知晓他们奸情,后来武大郎恰巧撞破奸情,却捉奸不成反被打杀。
“……大官人虽也有财有势,却非世人偏见里那等仗势欺人、罔顾王法的,得知吴典恩那厮扯大旗败他名声,又拒捕潜逃之后,当即就打马往县衙去了!”
接着西门大官人途中路过,如何妥帖大方地拿银子请姚二郎接出迎儿,为她寻医问药,照顾她温饱。
又如何到县衙去,与知县及佐二官等陈明态度大义灭亲,最后凶犯被捉拿归案审问。
诸般后续,郓哥好似亲眼见到一般,都细细说给了武松听。
“……如今那吴典恩和潘氏被判了斩,文书已报审州府,只等省院复核,该是秋后就要问斩了。”
“而王婆那厮助纣为虐的,在旁助威的二三无赖等大小帮凶,或打板子,或训斥,也都有惩戒。”
“再有武都头兄弟留存在世的唯一骨血——你那侄女,如今也正好好儿地养在姚二郎家,只等你将兄弟下葬,后事安排妥当了,再接回来抚养。”
郓哥最后宽慰道:“向来世事难测,武都头你兄弟已然长辞,好在凶犯得到惩处,你兄弟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武松听得郓哥将事情细细道出时,惊怒、忿恨、悲痛……诸般情绪一股脑先后涌上来,最终落定在悲痛和感激上。
“人有旦夕祸福,世事无常,我兄弟他……”武松方才一张口,就已眼眶泛红,眼底湿润,语带哽咽:“兄弟他苦命啊,苦命啊!”
“好兄弟,你说得不错,凶犯杀人偿命,已可慰我兄弟在天之灵。”调整片刻,武松心中依旧悲痛不已,却也勉强接受事实。
他自知没甚么文化,不过是有一身力气的一介草莽,机缘巧合打死一头大虫又得蒙知县相公赏识,才得了公职领一县都头,已是天降大幸。
得此大幸光耀门楣,是他有生以来极高兴极畅快之事,筹谋着让自幼相依为命的兄弟过上好日子,谁曾想却是天人永隔。
他恨吴典恩那厮狠毒!恨潘氏那厮□□!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可杀人偿命,已经再公平不过。
他恨也就恨了,再多就是满腔悲痛,哭一句他兄弟苦命!
“若无大官人大义灭亲,杀我兄弟的恶人怕是早已远遁,那时我何处报仇去?我很该明日就登门,去向大官人道谢。”
在柴大官人家寄居体会过日渐冷待的武松,现在看西门大官人施予他的这份恩情,于他尤显难得,其中分量就要看得格外厚重些才对。
郓哥深以为然,“武都头确实该登门道谢。”
“只是不巧,大官人前几日外出做事去,现今不在家中。”
武松闻言也只好改期,“真是不凑巧。只好等大官人回转,再行登门拜谢。”
“此前我先将兄弟安葬入土,再把侄女接回来抚养,忙妥之后再登门,倒能更从容些。”
这日武松与郓哥吃过饭分别,随即就回转县衙。
问过人找到仵作何九,陈明身份,开具凭条,就去义庄领回了武大郎尸身。
运回县前街上武大郎家中,又拿银钱出去买回棺材冥器、香烛纸钱、果品点心,又安设好灵堂灵牌,点起随身灯,挂起经幡纸缯,方才停灵妥当。
然后早晚三炷香,守满三日夜。
接着寻了一块坟地,支使几个手下士兵,将武大郎抬出去安葬入土了。
办妥这桩事,武松就去左邻姚二郎家,将侄女迎儿接回来。
然后上街买酒买肉,置办出一桌酒肴,请来姚二郎一家、帮过忙的士兵和街坊,与侄女迎儿一道陪着吃了,算是谢过他们先前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