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谁还看戏?都改行去演电视剧了,没有角儿了!”,周老伯悲伤,空手而去,我突然一激灵:
“呀呀——哎!那老伯已去世多年,在南郊公墓安寝,怎么舍得就这样让老人家去呢?还惹他老人家生气而离。”,我感到懊悔,不知道当年在伯伯上场前吃了他多少泡菜,给他跑腿买散酒,还得到另外一家去买泡菜,店家是个戏迷,知道我是给周老伯买泡菜,对我说:
“你是周先生的孙子吧?每天来拿泡菜就行,不许给钱,到有好戏时送我张赠票就行!”。
“我是他侄子,也不蹭你的泡菜,我伯伯那出戏都好,赠票会给你的,但伯伯从白拿人东西!”,我把两角钱放下跑了,老板在后面大笑:
“真是个好娃娃,以后一定也是个角儿!”,可惜,我没能唱戏,其实,我也不想唱戏。又有声音传来,怪声怪气,挺滑稽的:
“姑娘悲哉!想他一去二十余载,我娃可是想那塞塞锣了?”,这声音好熟悉,我也顺着道白:
“呀呀——啐!好个不辨男女的老妖精,俺好端端一个风流少年被你老人家一张臭嘴说成了女子,您可是那三秦名丑王爷爷?怎么还是一副老婆婆嘴脸?”,
“正是老身,刚刚从娘家回来,路遇我娃在此自言自语,想是我娃想通了,愿意随爷爷唱戏?”,
“我妈妈说男孩子唱戏没出息,不与您学!”,
“你妈可真是封建!想你一张俊脸秀气过人,身材也是摇风摆柳,若是学个旦角,必定能红遍三秦,不会比爷爷差?”,
“不跟你学,要演也演英雄,或是岳飞,或是张飞,就是不演裙钗!”,
“小娃娃封建!还男尊女卑。你可知男唱旦才好红?你的模样定能成!”,是善意顶撞他:
“不爱红装爱武装,自小就爱玩刀和枪!不红也罢。”。
“好顺畅的道白,顽皮娃娃,我那年登台前,可是你往我篮子里放的老鼠?吓得我满台乱窜,观众还当是改了戏呢!”,
“可那晚爷爷的戏最受欢迎,观众把巴掌都快拍肿了!”。
“果然是你顽皮娃娃作怪!不唱可惜!哎!”我偷偷笑,不答,王爷爷挎着篮子晃着头失望地走了,我又是一激灵:
“那周伯伯已去世多年,这王爷爷也是特意来此,怎么就把老人家气走了?”。
我疾步追去,可惜,人已经消失了,太久了,三十多年了。忽然听到鼓乐笙箫、打板起调,一曲秦腔曲牌《小桃红》,不由人碎步莲花,一股喜庆上心头,仿佛到了乡镇赶集,一派繁茂景象。
接着又一曲《拉门栓》大幕徐徐拉开,好戏开场了;再一曲《梳妆台》,设台布阵,忙碌的道具在紧张工作着,台下在急切地张望着,猜测开场会是什么好戏。
《张良归山》使古老庄重的秦腔牵动了台下千万观众的心,琴弦拨动着难以言表的优雅和深邃,余音绕梁;《柳青娘》让古老的秦腔焕出大悲的深沉,多少失去亲人的思念之情油生,把一腔哀思都寄托到这正板、正弦上,板胡哭泣,唢呐哀嚎,让悲痛到了极致,让流不出泪的无法不落泪…
《开柜箱》又把人拉回到欢快的氛围当中,几分诙谐,十分幽默,演员的绝技也排上了用场;《夜深沉》道出了人生的大喜大悲不过转瞬之间,锣鼓掀起高涨情绪,让人心潮澎湃;《秦腔牌子曲》,一曲嘹亮的笛子,引出板胡的说话能力,那是在述说千年古都的历史,向人们昭示着这里朴实的民风和深厚的文化底蕴以及灿烂的古代奇迹,丝绸之路的起站,震撼全球的兵马俑,史上绝无仅有的十三朝古都……
你无法不被这铿锵有力的古老旋律所折服!我怎么能那样对待那些逝去的老人们呢?他们曾受到过我的捉弄,我倒是愿意承认他们的爱评:“顽皮娃娃!”,这是包含深情的昵称,我得珍惜,但已经晚了,顽童已经年近半百了,只有在这沉沉黑夜,思想三十年前他们曾带给我及更多人快乐的大秦腔!
突然有令人不悦的声音出来:
“什么年月了,你们还在这里演戏?坏了我的生意!”,可恶的声音在训斥老人们,我上前义正言辞地斥责他: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吆三喝四的?你可知道他们解放前就开始在这里生活?”,
“你是什么人?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这座城市的见证人,是我们的老人!”。
“看你一脸秀气,就像个小戏子,不如跟我做生意,美眉都会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