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势急骤,砸在地面溅起一层蒸浮的水气,灰而冷冽的色调。
盛悉风站在民政局门前的台阶上,隔着雨水沿着屋檐流泻而下的雨帘,俯瞰面前空旷的广场,只有寥寥几个行人撑着伞,脚步匆匆,最远处,靠近马路的地方是办事中心的地面停车位,她的车就停在那,走过去有三四百米的路。
风裹挟着雨丝飘进檐下,冻得人骨头发颤,她没瑟缩,敞着大衣扣子,闭眼深深吸一口气,冰冷湿润的空气瞬间充溢鼻腔,直通天灵盖,整个人都仿佛结出一层薄薄的冰。
很冷,但很爽。
她不由感叹:“啊,freedo!!!”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径直从她身边经过,走下台阶步入狂乱的雨幕中,头也不回。他几乎瞬间被淋透了,脚下,灰扑扑的青石板砖被水光润透,薄薄的积水倒映着他模糊的身形。
盛悉风看着他后背上连衣的帽子,直犯嘀咕:“有帽子不戴,耍酷上瘾了吧。”
至于她呢,怀着一颗冷静和平的心,绝无打算下去淋雨,她要等雨势小些了再走。
江开步伐很大,不一会就穿越了整个空荡荡的广场,来到尽头的车位区。
打开车门坐进去的那一霎,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他抬眼,目光穿越数百米的距离,落到她站立的身影上。
两个人隔着飘摇的风雨遥遥对视,对方的面貌完全是模糊的,但这一刻好像也不需要看清什么,只此一眼,已经足够诠释离别的意义。
那其实是极为短暂的一眼,但像电影中加了慢动作的特效,无限延伸,衍生出无数纷乱的回忆,蜂拥而至。
等他坐进车里,挡风玻璃后只剩影影绰绰,彻底瞧不真切了,她别开眼,不再看他,转而看起更远处的街景,楼厦的缝隙间,隐约可见一线茫茫江景。
“啪。”什么东西落在她脚边的动静打断她的放空。
定睛一看,是一把纯黑的折叠伞。
台阶下方,江开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过来的,他没作停留,也没看她,窗子已经升起一半,车辆也缓步启动。
江开扔完伞就走,一直到他开到拐角处消失,后视镜里的人都没弯腰捡伞。
爱要不要,他仁至义尽,懒得多管她的闲事,油门一轰,绝尘而去。
待再看不见江开的车,盛悉风顿时收起冷酷的表情,快速弯腰把伞捡起来,看架势这雨一时半会还真停不了,她不想为了点没人看见的自尊心,在这干耗。
捡到手才想事,左右环顾,发现停车场入口的保安亭里一个大叔正笑眼看她,俨然被她这种面子里子都要挣的行为给逗乐了。
盛悉风老脸一红,尴尬地干咳一声,撑开伞匆匆逃离案发现场。
坐进车里,她抽了纸巾,一边胡乱擦掉脸上被风捎来的雨水,一边从口袋里翻出了两本相叠在一起的证件。
刚才都没来得及仔细看新领的离婚证。
两本证件的外表几乎一样,红底金字,国徽威严,只有“结”和“离”字的区别,内里则大有不同,离婚证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照片和信息。
结婚证上,她和江开都一本正经,瞧不出亲密,照片下方,是新打上的“作废”戳记,鲜红刺目。
直到旁边的车位停进一辆车,打断她的神思,她回神,快速给离婚证拍了张照片,发给钟尔和寝室群。
驾车回到岛湾十八号,屋子里静悄悄,江开刚才开的车也不在车库,不知道去了哪。
她这趟回来是收拾东西,过去两年时间,她败家无数,这屋子里全是她的东西,跟魔龙的藏宝洞似的,要真全部带走,跟搬空也差不多,她只能挑选着要紧的拿,剩下的就不要了,随江开处置。
而且她也必须留东西在这,否则万一哪天家里人过来小坐,岂不是露馅。
期间她接到钟尔的电话,钟尔奇怪她怎么拖了一天才离婚。
盛悉风平时跟钟尔口无遮拦,但真到这种时候,还是打着马虎眼,试图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