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都顺江而下,可谓轻快,一日百里也是常事。
京都城地处高位,离水路不远。平日里,禁卫军站在城墙上巡逻之时,就可得见一条极其宽阔的大江。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在视线范围内的尽头,还能得见一块阴影,那里,名为河套。
一开年,京都的街道上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周府上下全体出城。街道两边,不断有行人探出头来观望。
其中,就有那一日将毡帽免费送给樱桃的裁缝店掌柜。
“嗨呀,这周家走了,我那帽子该怎么……哎呀,这该如何是好啊!”气急攻心,那掌柜的只觉得头晕目眩。正巧其子好奇地朝外面跑去。掌柜怒上心头,抓起来孩童就是一顿巴掌,一番噼里啪啦,可打完还觉不解气,干脆关停店铺,出去花天酒地一天。至于深夜归来被他的妻子教训的如何之惨,那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头戴毡帽的杨沐云正和花蕊并排坐在一台马车里。掀开帘慕,看着窗外行人倏忽间闪过的面容,听外头的热闹,杨沐云觉得颇为有趣。
在他身边,花蕊则显得心神不宁,撑着额头小憩,闭着双眼,同时紧锁了眉头。
一路出城,杨沐云见着沿途百姓为马车里的人时不时地来送上东西。或吃食、或物件、或年货。当樱桃从外边将一挂咸鱼咸肉展示给杨沐云时,后者简直要笑破肚子。倒也不是真的缺少,杨沐云单纯地感觉这样的百姓们好生有趣。
头一次见大场面的樱桃此刻也不怯场,在车外挨着那马夫坐着,扫过车下曾经与她相隔最近的面容,心中充满着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欢喜。
想起上一次这般热闹,已过去了几年光景。那时的她还爱扎着长长的麻花辫,现在,已十五岁的她,没经过及笄之礼,可总归是大人了。
远处,云朵一捧捧缀在天空上,阳光正好;城墙上,来时见过的甲兵走下来为周府一行人开路;白花花的烟汽从街角的某个角落蒸腾而起,不知是什么样的美食出炉了;马车前面,愉悦的樱桃和街边的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喋喋不休,声音清脆悦耳,让杨沐云觉得说了再多,都愿意听。
“出城啦!”十五年,这还是樱桃第一次离开京都。如同从地牢里爬出来的犯人般,她面朝阳光,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那张娇小的脸蛋变得红扑扑了。杨沐云和樱桃一样耐不住性子,从马车里跳了出来,走到少女身旁并肩坐下。刚才出来,杨沐云恰好看见了樱桃那副模样,心上像是被呼进来的风儿挤住,漏了一拍。
“公子!”见杨沐云来,樱桃很激动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出来了?”
“想看看外边,也不知道和来时的景象是否一样。”此时,冰雪尚未消融。“可那又如何呢?”杨沐云心想,他沐浴着阳光,不燥不热、不寒不凉,正是冬天里最好的日子。
“公子去过江表吗?”
“没有。”
“我也是第一次去诶!听说走水路,不用三天,逆流而上,也不过一周的时间。况且那儿人杰地灵,土地肥沃、物产丰厚……”
聊得起兴,樱桃一口气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反到令不谙这些的杨沐云直挠头了。
“嘿嘿……还有多久能上船?”
“回公子……”
“等我们过了前面那一片常青的深林,听到水声,我们就离风江不远了,就能上船。”抢到马夫之前,撒野的樱桃就把一切如豆米般抖落出来。
刚说完,杨沐云就提醒她。意识到自己的无礼,樱桃瞬间收敛了不少。她乖巧地挨着杨沐云坐好,将手撑在车板上,双腿在空中自由地摆动。肩膀摇晃,动着脑袋,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和冬夜里的那首截然不同。
没有打搅,杨沐云瞧着深林里的景象,随这些如梦里飘荡的歌儿飘进耳朵。
不远处,名为风江的水路上,两艘大船已整装待发。水面上波光粼粼,今日出发,去见许久未见之亲人,正好。
本站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