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有个嬷嬷推门进来,道:
“老夫人,药已经熬好了。”
祖母催促道:“快端过来。”
“是。”
嬷嬷离开了,不一会儿又回来,她端着个木托盘,托盘里是一碗药。这药与寻常的药草汤剂不一样,是灰色的,里面还沉淀着许多灰黑色的渣,看起来不怎么好喝。
祖母接过药,递到贺兰遥面前:
“阿遥,把药喝了。”
贺兰遥抬起头,眨着眼睛,迷茫地问:
“祖母,我没有病,为什么要喝药?”
“哎呀,孩子,这不是治病的药。”
祖母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药,说道,
“祖母寻了好久,才寻到个生辰八字与你一样的天灵根。这碗里是符药,你把这药喝了,祖母便能将他的天灵根换到你身上了。”
贺兰遥无言地看着祖母。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继续道:
“以后你就有天灵根了,你爹娘再也不会嫌弃你,兄姊也不会欺负你,这样,祖母也能放心。阿遥,快把药喝了吧,等祖母给你换完灵根,一切都会好起来。”
贺兰遥接过碗,他低下头,碗沿稍稍朝着自己这边倾斜。
“不能喝!”
穆时朝着贺兰遥扑过去,
“喂,贺兰遥!”
穆时隐约感觉出来,这碗不平常的药,和她的心魔幻境里的忘情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喝下去一定会出事。
这里是幻境,穆时直接从小小的贺兰遥身上穿透过去,他依旧捧着碗,对她的存在毫无察觉。
穆时连续扑空两次,她看了看自己小指的红线,开始勾动小指。
幻境里慈和的祖母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贺兰遥,说道:“阿遥,别怕,这药不苦的,捏着鼻子一口气就喝了,祖母给你备了蜜饯。”
贺兰遥迟迟没有下口,问:
“祖母,我要是喝了,那个天灵根会怎么样?”
祖母问:“你管他干什么呀?”
贺兰遥的嘴已经挨到碗沿了,符药也已经挨到了嘴,眼看着就要喝下去了。
但是,他却在祖母期待的目光中,将碗从嘴边挪开了。
祖母疑惑道:“阿遥?”
贺兰遥抬起头,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笑意很无奈,又有些悲伤,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祖母,谢谢你。”
贺兰遥看着面前的老妇人,
“这是我第一次体验被亲人爱着的感觉,我感到很幸福。尽管事实上,我从未见过你——我真正的祖母在我出生前就过世了。”
“生在贺兰家却没有灵根,终其一生也难以在我最喜欢的医术上,拥有能够追上医修的成就,这样的我或许真的很可怜。”
“但是,祖母。不久前,有个人告诉我,人不能可怜自己,否则将无法前行哪怕一步。无论别人如何可怜我,我也不能自怜自艾……至少不能自怜到掉进幻境,再也出不去,会被我那个嘴很毒的同伴笑话的。”
贺兰遥端着碗,他倾斜自己的手,碗里的符药被倒出来,泼湿了地毯。在药液倒尽后,他将空掉的碗放在了桌子上。
他站起身,身形逐渐从四五岁的幼童,恢复成了十八岁的少年人。他留恋地看了一眼幻境中的祖母,便转头离开了。
心魔幻境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