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铎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拿在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拍,站起身,吵嚷的人群在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你们想开工,可以。”郁铎的目光在会议室里转了一圈之后,点了几个人的名字:“易玲,王中衡,邵志伟。”
郁铎声音落下,人群里站出了两男一女,他们都是公司的工程师。
“来之前,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份责任书,一会儿让人多复印几份。”郁铎从文件夹里取出了一份协议:“想立刻复工的,现在都跟我去一趟现场,让易工给你们说清楚后续可能存在的风险。”
责任书上规定,签了这份协议,就要对房屋的质量终身负责。这种协议有没有法律效益暂且两说,用来唬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包工头足够了。
见刚才叫嚣得最凶的几个人已经面露难色,郁铎又下了一剂猛药:“看完现场还想复工的,把责任书签了,我也不拦着你们。但以后出了事,你们可得跟着我共患难了。”
江弛予收到出事的消息赶到工地,办公区前聚集的工人还没有散去,他们成群结队地蹲在空地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江弛予从车上下来。
大致的情况,江弛予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听说了。门口蹲着的这些都是被煽动的工人,真正难缠的小鬼都在郁铎那边。
他拦下一名施工员,问道:“郁总呢?”
施工员正忙着稳定现场秩序,分神回答道:“郁总和易工他们带着包工上现场去了。”
出于安全考虑和给开发商施加压力,出现问题的几栋楼已经被郁铎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上去。
江弛予做事有分寸,分得清轻重缓急。他承认这段时间是在避着郁铎,但在紧急情况面前,还是能将私人的事暂且先放一放的。
江弛予看了眼楼栋的方向,问:“上了哪号楼?”
施工员回答道:“好像是去了售楼中心。”
项目售楼中心是一幢三层欧式小楼,和一号楼二号楼同时期建造,用的都是出现质量问题的多孔砖。售楼部的主体早已建好,为了后期的销售,先一步进入了装修环节。现在装修进程过半,被郁铎紧急叫停。
江弛予到的时候,大门外的隔离条被打开,门口还放着几顶安全帽,想来郁铎他们现在已经在里面了。
一楼的大堂挑高足有十二米,江弛予进去的时候,里面并不见郁铎一行人。江弛予没有再往里走,站在原地,给郁铎打了个电话。
然而电话尚未接通,一块混凝土的碎片就从高处掉下来,落在他的脚边。江弛予抬头向上望去,注意到墙面上出现了裂纹,有细碎的粉末不断从头顶上掉落。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江弛予心下一沉,预感大事不妙,连忙往前跑了两步,喊了一声:“郁铎!”
但是下一秒,墙面在江弛予眼前塌了下来,耳边响起了巨大的轰响。整座售楼中心像是风干了的沙堡一般,海浪轻轻一冲,化为了一堆废墟。
第37章不要害怕
甲方的公司距离工地不远,从售楼中心出来后,郁铎就把工头们带来了这里。今天既然闹到了这份上,不如大家敞开天窗,把话说清楚。
一行人刚坐下没多久,全套红木装修的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响起,冲散了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郁铎的手机也响了,他刚接起电话,就听见四毛焦急地嚷嚷:“郁哥,出事了,售楼部塌了…”
郁铎闻言有些惊讶,这几栋楼的砖体有质量问题不假,但楼会这么快垮塌,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否则开发商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楼一塌,事情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郁铎的目光扫过对面的几位甲方人员,他们的脸色如纸一般惨白,看来也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
郁铎正想问四毛现在现场是什么情况,就听见四毛在电话那头哆哆嗦嗦地说道:“小江…有人看见楼塌之前,小江进去了…”
郁铎脸色骤变,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可怕:“现在他人呢?”
四毛如实说道:“不…不知道…”
之后四毛又说了些什么,郁铎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去。他挂断电话,顾不上身旁的任何人,抓起桌面上的车钥匙,三步并两步冲下了楼。
从办公室到停车场,郁铎一路上都在给江弛予打电话。过去江弛予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总能在第一时间接起郁铎的电话,从不让他等太久。
但是今天,不管郁铎怎么打,电话那头都始终无人接听。
冰冷的电子音绵延不绝,一声缀着一声,没有尽头。接连响起的忙音中,郁铎站在自己的车前,无论如何都没法将钥匙插进车门里。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没有感情的女声响起,打碎了郁铎最后一丝镇定。他像是被人投进了最深的海底,海水瞬间没过头顶,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车钥匙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郁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捡起来。他来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直奔工地而去。
等到坐进车里,郁铎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非常厉害。司机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偷瞄郁铎的情况,但又不敢多问什么。
售楼中心垮塌了,而江弛予可能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