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门提督府,全名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衙门”,名称里有着“五营”的字样,可实际上兵力却是多达十八营,乃是京师里规模最大的军事力量,其衙门就设在崇文门内,往日里便是禁卫森严之所在,今儿个就更是守御严密——自打午时起,隆科多便下令崇文门全面戒严,又将忠于其的六营官兵连同其本人的亲卫营尽皆集中在了崇文门内外,近八千兵马齐聚之下,声势自是浩大得很,然则隆科多却并未下令展开下一步行动,始终在衙门里举棋不定地犹豫着。
畅春园可能有变的消息是从东直门守将马大鹏处传过来的,说是八爷有密令,让隆科多出动大军入卫畅春园,为此,马大鹏等五营忠于八爷的兵丁也已是集结好了,就等着隆科多一声令下,十一营大军便可杀出内城,直奔畅春园而去,而今,各营兵马早已集结好一个多时辰了,可隆科多本人却是始终不曾下定决心,没旁的,集结军队乃是隆科多分内的事儿,虽说有违规之嫌,却也有律可循,要辩解起来,并不甚难,可真要是统兵出了内城,那就是在谋反,成,果然是大功一场,可要是败了呢,那可就不是他隆科多自己一人掉脑袋的事儿,而是全族满门都得跟着完蛋,这么个险,隆科多又岂敢轻易去冒的,再说了,消息只是八爷那头着人递过来的,却并无信物,也没见四爷处有交代,又怎由得隆科多不为之犹豫再三的。
“报,禀大将军,永定门出现异常,现已发现丰台大营新军正在大举入城,动向不明!”
时间就在隆科多犹豫不决中不知不觉而又飞快地流逝着,转眼间,便已是到了申时四刻,天都已是近了黄昏,可隆科多却还是没能下定最后的决心,正自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之际,却见一名派出去哨探的报马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朝着隆科多便是一个打千,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什么?说清楚了!”
这一听丰台大营的新军进了城,隆科多的脸色当即便煞白了起来,眼珠子一瞪,一把便抓住了那名报马的胸衣,气急败坏地便嘶吼了起来。
“禀、禀大将军,小的发、发现丰台大、大营的新军正在进城,情形不明,请大将军早作决断。”
隆科多的动作是如此之狠戾,顿时便将那名报马吓得浑身哆嗦不已,却又不敢不答,也就只能是结结巴巴地将探知的消息再次重复了一遍。
“该死,再探!”
隆科多带了一辈子的兵,自是清楚手下的兵马与新军之间的战斗力相差有多大,这会儿一经确认了新军已然进了外城的事实,心都已是凉了半截,怒骂了一声之后,便即将那名哨探往地上重重一推,而后也没管那名报马是如何慌乱逃窜的,大步便行出了办公室,直奔大堂而去。
“来人,传本将之令,封闭八门,各营上城备战!”
尽管还不能完全肯定新军突然杀至的目的,可隆科多却知晓一准跟自个儿有关,自不肯坐以待毙,一冲进大堂,立马高呼着下了令,此将令一出,整个崇文门上下顿时便乱了起来……
“末将参见王爷!”
就在崇文门因备战而一派混乱之际,弘晴却是率领着先锋骑军赶到了西直门下,早已率部待命多时的九门提督府副将耿三飙自不敢稍有怠慢,领着手下众将便迎出了城门外,一见到弘晴策马而立,紧赶着便抢上了前去,恭谨万分地便是一个标准的打千。
“免了,风山(耿三飙的字),情形如何了?”
耿三飙名义上是老十六的门下奴才,可实际上么,却是弘晴的嫡系心腹,彼此间自是用不着甚客套的罗唣,面对着其之大礼参见,弘晴并未多事寒暄,直截了当地便问起了军情变化。
“回王爷的话,据查,隆科多午时便已将崇文、正阳、宣武三门的六营兵集结到了崇文门,目下实有兵力约七千八百余,另,东直门守将马大鹏已将东直、朝阳二门的五营兵集结在东直门内,实有兵力约六千五百余,末将手中只握有两千士卒,其余各营都不曾集结,也不见有丝毫异常现象,末将已派人前去联络,具体动向尚自难明。”
耿三飙办事素来认真,执行起弘晴的命令来,向来是一丝不苟,这会儿听得弘晴见问,毫不含糊地便将内城中的兵力分布述说了个分明。
“好,尔即刻派人持本王的印信去皇城,通知其内的善捕营即刻紧闭皇城诸门,以防逆贼狗急跳墙,尔所率诸军就地驻防,以卫我大军之后路!”
这一听准备造反的九门提督衙门的兵分成了两大部,弘晴的眼神里立马掠过了一丝异彩,没旁的,这等分兵两处看似相互为掎角之势,实则却是给了弘晴各个击破的大好机会,对此,弘晴自是无任欢迎,不过么,却也没表露出来,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便即连下了两道将令。
“喳!”
耿三飙恭谦地伸出双手,慎重无比地接过了弘晴递交过来的印信,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率手下诸将让开了道路。
“跟我来,进城!”
弘晴并未等候步兵主力部队的跟上,一声令下,便已是率领着骑兵部队冲进了敞开着的西直门,沿着大道向崇文门方向赶了去,不多会,张淼也已是率领着跑步前进的步军主力也赶到了西直门,毫不停留地便也杀进了城中……
“去,给城下的人喊话,看是谁领军,让他站出来,本督自与其理论。”
就在弘晴率部冲进了西直门之际,塔山也率领着两千士兵推着轻重火炮抵近了崇文门下,不过么,却并未发动急攻,而是率部在离城三百步不到的距离上停了下来,有条不紊地展开兵力,又是布阵,又是安排炮位,忙得个不亦说乎,这等情形一出,屹立在城门楼处的隆科多可就有些吃不住劲了,这便一招手,将一名嗓门大的戈什哈叫了来,低声地吩咐了一番。
“城下的人听着,我家大将军在此,尔等何人领军,还请出来一谈!”
隆科多既是有令,那名戈什哈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诺,而后便从城碟处探出了头,运足了中气地便嘶吼了一嗓子。
“呸,奶奶个熊的,隆科多这混球还真他娘的多事,好好等死不就得了,还玩甚阵前谈话,无趣!”
听得城头上那名戈什哈的乱嚷嚷,正在指挥布阵的塔山当即便不屑地呸了口浓痰,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不过么,倒是没拒绝隆科多那一方的提议,匆匆发布了几道命令指挥之后,领着几名亲卫便行到了离城不过八十步的距离上,昂首朝着城头便吼道:“爷塔山在此,隆科多,尔身为朝廷大员,世代皆受皇恩,不思报效,反倒聚兵意图谋反,今,已是东窗事发,陛下有旨,着仁郡王率军平叛,尔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塔山,你个混账东西,休要血口喷人,本督乃特简之提督,奉旨镇守京师内城,尔擅自率兵进城,已是罪在不赦,若是再敢妄动刀兵,更是灭门之大罪,本督劝尔等赶紧投降,若不然,必死无葬身之地!本督在此宣布,有取塔山狗头者,无论何人,皆赏银三千,晋三级,新军儿郎们,此时不立功,又更待何时?”
塔山这么一嚷嚷,城头正自紧张备战的将士们顿时便起了一阵骚动,没旁的,这几营官兵的统军将领都是隆科多的心腹,自是知晓内情之辈,可下头普通士兵们却都是被蒙在鼓里的,这一听己方聚兵一处是准备谋反,自不免担心会遭清算,一时间军心士气皆遭重创,一见及此,隆科多立马便急了,哪敢真让塔山在这么公然宣扬下去,这便紧赶着站了出来,反咬一口地指责塔山才是叛逆者,更是厚颜无耻地开出了重赏,试图瓦解新军将士们的战心。
“哈哈哈……,隆科多老贼,任尔唇舌如剑,却断改不了尔聚兵谋逆之事实,仁郡王已奉旨率军进了城,凭我新军之战力,尔等不过土鸡瓦狗罢了,一战便可荡平,本将在此奉劝城上诸军,莫要跟着隆科多自寻死路,早早放下兵刃离去,以仁郡王之英明,定会网开一面,若不然,便是牵连九族之大罪,言尽于此,尔等好自为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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