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望着眼前的香雾失神,崔枕安面容微沉,“让你命人植的丁香,可植好了?”
“回殿下的话,早就安排了花匠在府园各处栽了丁香,算起来今日应该剪好了枝,只可惜已经过了花期,若要开花怕是要等明年了,不过那叶子倒是长得油绿,您可要去看看?”
前两日他突然吩咐仇杨,让他找人将府中栽种丁香,彼时便觉着怪异,他平日也不是留恋花草之人,这丁香亦没什么看头,怎的突然就想起了。
“栽下就好,让人细细照看,好生修整。”目光顺势朝棱格的窗外探去,朦胧一片看不真切。突然又转念道,“你觉不觉得,钟元哪里怪异?”
“怪异?”仇杨眼珠子转了两个圈,一不明崔枕安这般问是何意,二来也没觉着不妥,甚至方才那一试,自己先对钟元的疑心散的无了,“恕属下愚钝,并未觉出有什么。”
“你倒不觉着他有些过分冷静了吗?”那金针被丢到脚下时,那人也只是稍看一眼,几乎被盖棺定论时亦不先急着分辨,面上半分惶恐之意都寻不见,反而条理清楚,镇定异常。
他表现的越是完美,崔枕安的疑念便越重。
若不提还好,这一说起来,仇杨竟也品出些不对劲儿来,“殿下这样一讲,的确是有几分诡异,可钟元素来就是这么个人,来府里这些日子了,从不见大喜大悲,性子看着倒是平和稳定,兴许他本身就是这样。”
仇杨分析的也不无道理,可疑嫌一起便再难放下了,相对旁人的口舌,崔枕安更信自己的判断。
廊外树上的虫鸣拉长了音调,偶有风一起,树影晃动,个别悬叶被吹落,正撞在门前小塘的水面上,这时节蜻蜓甚多,两只叠在一处匆忙飞过,偶有单只点水而起。
此刻门外夏日景致正好,钟元坐于正对门的八仙桌后,双目一直瞥在外面。
有风入室,急翻动摆在脸前的书目,他才回过神按住,再低眸却也不再是他方才看的那一页了。
不经间噫叹一声,有些恼火。
“钟医官,您也别嫌我们在你身旁碍眼,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得寸步不离您身边,您该看书看书,该写字写字,就当我们兄弟二人不存在便好。”
钟元左右各坐了一位长侍,自他回来便一直跟着,不仅是寸步不离,
更是寸目不移,自己一举一动皆在这两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哪怕稍稍起身也要受得一番质问。
他未应声,依旧是翻动手底下的书页,却半个字也未入目。
钟元哪里像他表面看起来那般泰然自若,他究竟做了什么他最清楚。
亦知眼下的平静不过是暂时,若是真深查下去,他的事怕是要出纰漏,可眼下一左一右两个人片刻不离,一入门身上便被搜了个干净,连根针都存不下,又该如何自救?
若他东窗事发也早在预想当中,早就做好了迎接最坏结果的准备,可姜芙不能。
此刻方知悔,就在姜芙同他讲在京城再也待不下去时,他便应该将人送走,而不是为着一时贪念硬留她至今。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便越为不利,钟元深知他既入了太子府,到这般田地便再无逃出的可能,他视线缓缓移动,最终落在窗角的一只细口花瓶上。
那便是他为自己想的最后一条路了。
随着夜色一点一点铺满天际,钟元的的惶恐也越发深重,再不能像前几日在崔枕安殿中时那般镇神平常,翻动书页的速度加快,指腹沁出了薄汗。
这种焦躁暗惊的情绪在夜色深重时方柳入门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方柳一只脚踏入门中,最先与他对视的便是钟元。两位看守的长侍同时起身,对来人恭敬颔首,谁也不敢多言。
人高马大的方柳直挺挺地杵在八仙桌前,双目如炬。此人最不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稍有些风吹草动便最先体现在脸上。
一如先前在住所前拦住自己时。
“将人带到太子殿下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