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已经被周显问了出来,戚玉霜便也没有隐瞒,道:“殿下应该已接到北疆军报,尤班单于灭娄邪部,一统犬戎。”
周显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朝中为此事已经吵开了锅,许多人认为娄邪单于输在兵力,尤班单于不过仰仗人数之利,才得以战胜娄邪部。尤班单于年轻气盛,应当更易对付,正可以此契机北出骁山,趁虚而入,打犬戎一个措手不及。也有人态度悲观,认为尤班狡诈如狼,在此战得胜之后,未免不会由兴起向大孟挑衅之心,也许要重提和亲议和之事。
周显并没有将这些乱七八糟的观点讲给戚玉霜听,只是挑了几位重臣的态度讲了讲,然后道:“此皆庸才,不足论也。我此次前来,还是要请你的示下。”
戚玉霜被周显的话逗得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才慢慢道:“尤班单于,绝非这么简单。”
“听闻尤班单于的鹰师现身于骁山之外,我恐是诱敌之计,思来想去,总觉心中不安。昨日接到恩国公来信,信中言及西域三十五国因尤班与娄邪相争之事,纷纷异动,我想,这或许是我大孟重新收服西域的机会。”
周显道:“不错,此次元夕,除乌诸国外,西域三十五国大多朝贡新春贺仪,以示交好,我已交于鸿胪寺承办。”
“除乌诸国外?”
戚玉霜的眉头陡然一蹙。
“乌诸国不曾来贺?”
“不曾。”
周显道,“乌诸乃丝路门户,常以国力自傲,已多年不向大孟朝贡。”
戚玉霜的心陡然一沉,下意识道:
“不好!”
周显目光一怔,立时道:“怎么?”
戚玉霜道:“恩国公信中言道,近日乌诸频频遣使来至大孟,有交好之意。恩国公来信实为安抚于我,来信之时,当在新春之后。乌诸屡次遣使入振威关,言为交好,却连新春贺仪都不曾来朝,两厢矛盾,必有蹊跷!”
周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瞳孔骤缩,道:“乌诸国之中,恐怕有诈!”
戚玉霜猛然推门而出,语气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急促,厉声喝道:“即刻八百里加急,传信恩国公,谨防……乌诸诈降!”
一名亲兵听受将令,当即跃上战马,怀中揣上纸笔,头也不回地向城外奔去。
然而,戚玉霜的心头,却笼罩上了一层越来越重的阴云。
她的鼻尖,似乎在这一刻,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味道。
……
遥远的西域大漠之中,燕丹山如同一条蜿蜒无边的长龙,盘踞在风沙弥漫的古老荒原上。
塞北的风沙每一次欲往南下,都被巍峨的燕丹山横空挡下,将黄沙与寒风拦截在荒凉无垠的黄沙塞外。
高耸入云的山顶上,长年白雪皑皑,积而不融。只有积雪下沿之处,才有涓滴水流慢慢滴落,逐渐汇聚成河,自燕丹山巅流淌而下,孕育出了山脚下一道狭长而丰美的水草之地。
古老悠长,贯通西域的丝绸之路,就是从这里发端,沿着这一条生命般的绿洲,一路向西。
振威关,就修筑在西域之路的起始之地,扼守着西域通向大孟的咽喉要道。
北方的天际线上,狂风席卷而来,扬起漫天黄沙,仿佛形成了一条咆哮的怒龙,遮天蔽日,将半边天空染成了赤黄之色。
振威关城头,守关的将士鼻子忽然微微抽动了一下。
从北方吹拂而来的遥远风中,除了充斥鼻腔的黄土沙尘,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为首的将领皱起眉头,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他的心脏在此刻,忽然“砰砰砰”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队西域使团的骆驼队出现在了黄沙弥漫的天际线上。
星星点点的黑色的影子,在茫茫黄沙之中,显得格外醒目。
驼铃声叮叮当当,悠扬地从风中传来。
“那是什么人?”
振威关城墙上的守将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在沙暴肆虐之时,怎么会有人穿越狂风与黄沙,前来振威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