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韫在榻前站着,伸手除了他身上的外衣。
他是洗沐完过来的。他过来,会惹她憎惹她厌,这个宁子韫知道。但是他不过来,她会压根记不起他来。
所以宁子韫还是过来了。
他翻身上了榻,看着宁妍旎退后的举动没有说话。他隔着罗衾拥着宁妍旎,想说些什么,却不由地先看了下宁妍旎。
宁妍旎已是毫无睡意。
烛火燃着流坠下的石蜡滴,耗着就像寒漫的黑夜一样。
宁子韫下颌轻抵在她的发顶,他的声音放得跟烛火一般的柔和,“我今日在言德殿处理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有个老大人与我一起,他还说起了他的夫人煲的汤是多难喝。”
“我就想起之前,我誊抄《圣祖庭训》时,你送来给我的那汤。”
那是一盅骨头羹汤。
那时前太子和他闯了言德殿,他被罚了誊抄十遍的《圣祖庭训》。
虽然实在是怪不到宁妍旎的头上,但是宁妍旎觉得宁子韫是因她的缘故才被罚,所以让阿棠送了羹汤过去。
然而那时的宁子韫,只是打开汤盅盖随意瞧上一眼,喝都未喝。
现在想起来,宁子韫只觉嗓子发紧,他轻声说着,“那汤与膳房里做的不一样,你改日若有空,可以再来送汤给我么。”
榻间陷入了沉寂。
宁妍旎苍白的小脸沁上了月色的寒凉,虽是毫无睡意,但她还是闭上了眸。
宁妍旎对着宁子韫的发病已是有些麻木,她闭着眸回着他,“宁子韫,那是人家的夫人为人家煲的汤。勾栏中的女子,何来的脸面能为陛下煲汤。”
他们的肢体和身躯可以由着他强行触得毫无间隙,但是更多的要求,绝无可能。
?
宁子韫拥着宁妍旎的手紧了紧,但很快,又松开了些。
她的双眸闭着,唇瓣说出的话让人感知到的都是寒凉夜里的霜降。
榻间本就不算温馨的气氛,随着宁妍旎这话更是直接在宁子韫的脸上覆结了一层霜。
宁子韫深吸了一口气,“不可以便算了,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他上次已经说过,他不想听她再说这种自轻自贱的话。
过往的事能不提便不提,宁子韫不再说话,想让勾起的苦寒归回平寂。
他拥着她,也就只能这么拥着她。宁子韫听到了,宁妍旎还在说着,“阿棠现在怎么样了。”
宁妍旎这句话,终于让宁子韫想起来,之前在承禧宫那个心灵手巧做着糖糕的宫女。
宫城事变之后,九皇子来找过宁子韫,将那个宫女要去了他的宫中听他使唤。
想来那时的那盅骨头汤应该也是阿棠煲的。
“我不会伤害她的,你信我。”
良久的沉默之后,看着宁妍旎因着悬心担忧而忍不住睁开的杏眸,宁子韫终于从嘴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只要你好好的。”
他说完,便看到宁妍旎将眸垂了回去。
谁也不想再说话,一个是不愿打破这暂时的平和,一个是不想打破这暂时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