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是他做的,她对他的那份畏惧,也是他一点一点养起来的。陆九霄头一回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那你说你我两情相悦,已定终身,是真的吗?”
话落,男人紧紧望着她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眸,一个“是”字在嘴边徘徊半响,却是无论如何也张不了口。
见状,小姑娘酸涩地扯了扯嘴角,道:“我打听过,永定侯府的世子爷,秦楼楚馆的常客,可侯府的后院却连个妾室也没有,哪怕是最喜欢的茴香姑娘,这么多年,你也没替她赎身,真真是‘万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矜傲又自持,陆世子这样的人,怎会心甘情愿娶妻呢?”
陆九霄哑口无言,因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秦楼楚馆的常客是真的,后院空无一妾是真的,茴香懂事伶俐,最能揣摩他心意,曾得他另眼相待也是真的。
最要命的是,他从未想娶妻。
与她当初的身份无关,只要他愿意,永定侯府的世子,难道连一个人的身份户籍都篡改不了吗?他大可给她体面,给她嫁给自己的体面。
可他没有。
于他而言,妻妾终归不同。很多事,妻子能管,妾室却是不行。
说到底,他喜欢她,想将她留在身侧,却不愿意让她拘着他。
他承认,劣性与私心他都有。
他都认。
可那日雨夜他踏进百戏楼时,便知自己是栽了个彻底。
他在那个繁花簇锦的温香软玉,惦记着另一个小姑娘。
想她蹲在某个角落哭,便觉心里堵得慌。
那时候陆九霄就知道,户籍是不可能给她了,马车也不能给她备,他是绑也得将她绑在侯府。
可这其间的曲折蜿蜒,他要如何与她说?
思此,时间缓缓而过,桌几上的一根木香烧尽折断。
正此时,窗牖吹来一阵风,将陆九霄朦胧的思绪吹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凝眸望她:“姑娘说得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沈时葶——”
陆九霄拇指指腹在她眼下蹭了蹭,“你究竟是有什么蛊惑人心的本事?”
---------
月白风清,夜阑更深。
陆九霄回到侯府,去了袁氏的梅苑。
这个时辰,袁氏正在为冀北的战事祈福。
见他来,袁氏讶然起身,“怎的这个时辰来了,是出了甚要紧事?”
母子二人落了座,陆九霄应了声“嗯”。
半响,他道:“阿娘。”
袁氏愣了一瞬,嘴角不禁弯了弯,她好些年没听他唤过这两个字了。
“跟您要一样东西。”
袁氏好奇地看他,什么了不得的物件,竟让她这个素来不求人的儿子大张旗鼓跑一趟?
陆九霄道:“祖母留下的那只银镯。”
闻言,袁氏愣住。那只银镯是什么来头,那可是陆家传媳不传女的家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