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旧拿着书回到客栈,还在房门口就听见成秀才和人说话的声音。
他一直觉得天底下就没有成秀才不认识的人,因为一路从南往北走,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他的朋友招待,地方豪绅也会送上酒水钱财。
他很好奇他的身份,绝非秀才这么简单。
可成秀才从来不提往事,也不带他去见那些人,吃那些酒席,说会脏了他的心。
他问那为何他要去,成秀才沉默许久才说道:“因为我也是个脏人。”
“你不是。”林无旧说道,“你是个好人。”
每每此时成秀才就会大笑,满是嘲讽。
此刻房间里的成秀才似乎和那人起了争执,林无旧不想偷听,但人就在外面,这门窗又薄,主要是他不聋,实在很难假装听不见。
“你当初害死我爹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抱歉!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爹不会再回来了!”
“抱歉。”成秀才声音低沉,却是林无旧从未听过的沉重,“是我的固执害了你爹。”
“你要拿命来还!”
一听这话,林无旧再不能当做没听见,推开门就进去,却见屋内不是站了一个人,而是站了二四六八一堆人!
他们挤在狭小的屋内,站得密密麻麻,似乎要不是为了跟成秀才划清界限,他们都要站到成秀才那边去了,而不是这样泾渭分明。
满屋的人对擅闯者愣了片刻,林无旧也愣了愣,但还是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成秀才身边。
成秀才说道:“这是跟随我的书童,无辜之人,你们就放了他吧。”
那人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会伤及旁人,你走吧书童。”
林无旧说道:“我不是书童,我是先生的弟子,或者是朋友,他也是我的恩人,我不会自己走的。”
那人瞪眼道:“恩人?他对你有什么恩德?”
“他教我读书认字,教我如何做人,教我……”
“做人?他根本不是人!”那人突然大怒,“他就是个禽兽!当年为了自己的利益残害了多少与他政见不合的人!打压了多少政敌!害死了多少朝廷官员!你还将他当做恩人!你认贼做父!”
林无旧还是第一次听见成秀才的事,他愣了愣,难以置信,但成秀才没有反驳。他默了默说道:“可如今他不是这样的人。”
“难道就不用为以前的事付出代价了?那我杀了人,十年后大行善事,我便是个好人了?”
林无旧向来不擅长辩论,被堵得无话可说。
成秀才却笑笑,温和地对他说道:“你先出去吧,先生自己来应对这些事。”
林无旧固执地不肯走:“兴许有误会。”
“没有误会。”说话的却是成秀才,“当年我为了顺利推行新政,确实用了残忍的手段对付政敌,这点我不否认。姿势……”他对眼前满屋人淡然说道,“我无悔。”
“你!”那人气得几乎跳了起来,“你没把人命当命!”
成秀才缓缓摇头:“你父亲太过顽固,苦守旧政,令许多新政都无法推行,造福百姓。即便再让我选一次,我依旧会那样打压你父亲,即便他抱憾自尽,我愧疚良心,却不愧对百姓。”
那人已快气死,蓦地冷笑:“可皇上还是贬了你的官,你所谓的忠诚根本就是个笑话。”
提及皇帝,成秀才的眸光黯淡,却仍说道:“我无愧于心。”
“禽兽!!!”那人猛拍桌子,身后人也怒火爆燃,似要撕碎眼前人。
门外男人声音悠悠,说道:“这是要打架呢,还是要杀人呢?不是吧不是吧,我这是要碰上大案子升官发财了?”
众人往那突兀出现的人看去,看身高已是个年轻人,可看脸却明显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