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舅来了。”
姜鸾盯着最后一页新填的记录,
“借着送礼名义,发了五百兵。礼送到了,兵不走,把守着公主府门外,号称护卫贵客安全。”
“哎哟。”
对于这位太后娘娘家族出身的外戚,姜双鹭耳闻已久,并未亲见过,露出极为担忧的神色,
“我听说他曾发兵围了李相的府邸,把李相拖去户部衙门,强征走了许多军饷,是个极不好说话的角色。他今日突然调了许多兵马过来……来者不善?”
“这倒不至于。我穷得很,裴小舅也知道的。他不至于来搜刮我这处。”
姜鸾指尖的指尖点在最末一页,对着裴显送来的礼,一阵无语。
“不管他发兵要做什么。但既然是登门祝贺,好歹要用心准备贺礼吧。他倒好,直接把上次从我这儿拿走的十斤金铤给送回来了,金铤上晋王府的刻印都还在。真是……难以形容的舅甥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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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栏杆联通的岸边,薛夺抱胸靠着竹林。他今天领的是宫里护卫的差事,目光警醒,始终未离开懿和公主左右。
一个禁卫沿着池边小跑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薛夺突然跳起来,把红缨头盔套上,整了整盔甲,喝令龙武卫守好懿和公主,自己直接跑了。
水榭这边,姜鸾看在眼里,笑指给二姊看,
“毕竟是玄铁骑出身的嫡系,听说他家主帅发兵的消息,感觉不太对劲,跑过去问了。”
姜双鹭脸上的担忧之色更重,“阿鸾,我心里不安。天色已晚,我、我还是觉得该走了。”
隔着水榭外的几层薄纱,姜鸾抬手点了点对面竹林掩映的曲水庭院。
“四大姓的郎君都不怕,一个个安之若素地入席落座。二姊又怕什么。”
不知哪家郎君自带了琉璃灯,错落放置在庭院四处,映照得周围纤毫毕现。
又有不知哪家带来了众多美貌婢女,在庭院里点起提神醒脑的冰片香,四面齐齐打扇,香汗淋漓。
一名穿戴银霜色广袖襕袍、眉目疏朗的郎君刚好缓步进来,被众多儿郎起身簇拥在中间,左右致意,含笑寒暄,举手投足间意态风流。
姜鸾隔水遥遥看着。
“啊,那个是不是‘冠绝京华王七郎’?人品不知如何,长得确实不错,真人比画像里好看许多。二姊怎的不看?”
姜双鹭的脸上早晕起红霞,视线挪去旁边。
姜鸾不满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别只顾着害羞了,心里越在意的,越要看仔细了。姜三郎有句话说得对,莫要被乱花迷了眼,错付终身。妹妹修个庭院不容易,机会难得,二姊赶紧看清楚了。”
姜双鹭起先只不应声,被催得无法了,叹息道,“阿鸾说得太远了,什么乱花迷眼,什么错付终身。我的终身哪里是我自己能决定的。”
她还是不肯看竹林庭院,视线幽幽地盯着暗色天幕下的莲湖池子,
“你如今好歹是开府了,从此自己能做自己的主。我十六了,比你还大一岁,也没人提开府的事,也没人提驸马的事,倒像是把我这个大活人给忘了。今早椒房殿突然召我去,我还以为皇后娘娘终于想起我的事,要替我谋划了,欢欢喜喜地过去,你猜怎么着。”
姜双鹭勉强笑了笑,“皇后娘娘不想来,托了病,打发我把她的贺仪送过府。原来她不是忘了我,而是懒得理会我的事。支使我办事的时候才想起我了。”
面上虽然笑着,眸中却雾气涌动,泪湿盈睫。
懿和公主哭了,姜鸾也想起了宫里许多不甚愉快的经历。
“虽然大家都说长嫂如母,但长嫂不待见小姑子,也算是大家族里的寻常事。二姊别伤心了,你在我面前哭,只有我难受,圣人和椒房殿那边还是不痛不痒的。……别哭了二姊,哎。”
她烦恼地摇了摇团扇,扬声吩咐下去,“庭院那边新入座的可是王家七郎?来人,召来水榭说话。”
姜双鹭吃了一惊,衣袖匆匆抹了下脸颊,就要站起躲避,但已经晚了。水榭四面通风,只有一条曲径栏杆通往岸边,哪里有什么躲避的法子?
片刻后,公主府内仆引着王七郎走近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