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卿还是面无表情:“不知道,我是穷鬼,没见过世面。”
唐小荷:“……”
就说什么人能和这家伙聊到一起吧。
一行人进了园子,穿过长廊,到了依水而建的小亭中,亭子的名字很有意思,叫“与谁同坐亭”,据白玉隐所说,是取自苏轼的“与谁同坐?清风明月我”。
还是他大伯生前取的,那时候还没有他呢。
明月当头,清风穿亭,就着美食小酒,崔群青道:“话说起来,你大伯那位失踪多年的独子,到现在还没找到么?”
白玉隐苦笑一二,饮了口酒道:“都过去二十一年了,谈何容易呢。”
唐小荷起了好奇心,问道:“像你们这样的大家族,也会丢孩子吗?”
白玉隐道:“这是桩老黄历了,小唐兄弟若想听,我便赘言几句。”
唐小荷点头如捣蒜。
接下来她才知道,原来当年那场扬州大乱,受害者不止贫苦百姓,在匪徒面前,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过为待宰的羔羊罢了。
白玉隐的大伯名为白落安,扬州之乱时,他大伯一家三口皆在扬州盐行。暴-乱前夕,他爷爷特地派人给他们送了消息,让他们立刻归家。可惜,那帮匪徒早有准备,首要盯上的便是白家,白落安一家刚出城门,便被匪徒围住,财物被抢,白落安被杀,夫人柳氏与年仅三岁的小公子皆被匪徒掳走,从此下落不明。白老家主明里暗里派人找了许多年,毫无那母子俩的线索,早早便白了满头的头发,这两年才算堪堪收心,将重心放回家里生意上。
唐小荷听完,哑口无言。
崔群青沉默许久,终是化为一声叹息,痛饮一口酒道:“当年率先发起暴-乱的几个匪首,真乃万死难解心头之恨。”
唐小荷听在心里,不免想起了张美娘,心中一痛,问道:“当年那场暴-乱,究竟因何而起?”
崔群青两口酒下肚,说话便也不讲究起了措辞,伸手比划着,用大白话道:“先是天灾大旱,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没死没逃的便落草为寇,这是种下的因——”
“后来灾情过去,扬州得以繁衍生息,北狄又与倭寇联手欲抢掠江南,太守调集扬州所有守备军前往杀敌,然外寇可御,内寇难防。”
“有歹人趁机作乱,说我军惨败,贼寇现已进攻扬州。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激起轩然大浪,各地匪首趁机下山抢掠,百姓大乱阵脚,青壮男子为求自保,纷纷加入匪首麾下共同作乱。于是匪徒越来越多,作恶的人也越来越多,扬州城便血流成河,成了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这便是所有的果”
唐小荷听入了神,待反应过来,眼已湿润,不知是怒还是恨。
崔群青越说越是激动,竟是忍不住哽咽道:“大旱时白老已贵为太子少师,不忍百姓受苦,自请前往扬州担任守城太守。”
“十年时间,他将扬州恢复原貌,人口达至五十余万。可一场扬州之乱,最后幸存者不过区区三万,扬州城千疮百孔,损伤百年元气,至今二十年过去,人口也不过刚过三十万。”
“白老二救扬州,心血耗尽,未损于敌寇乱箭之下,却遭百姓背刺,负他的何止是那些匪首匪徒,整个大魏,有负于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