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她小时候偷摘了二嬢家的果子,结果被抓现行,回家路上担心自己被爹娘修理的表情是一样的。
她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
宋鹤卿瞧着她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接饭时在她手上捏了下,低下声音凶狠道:“再笑揍你。”
唐小荷连忙收了笑意,直等他转身之后才笑个痛快。
另一边,宋鹤卿落座以后,半天未等到钱善见发话,心情别提有多郁闷,在用目光数清了碗里有多少粒米后,他终道:“头儿,你给我个痛快吧。”
钱善见哼笑一声,未接他的话茬,而是咽下口中饭菜,心平气和地问他:“凌云,你说彝陵之战,汉昭烈帝究竟输在了哪里?”
宋鹤卿想了想,道:“一是出师之名不正,以报兄弟之仇使百姓陷入战火,这不是一个合理的名义,更不是身为明君该用的理由。二是未能看清局势,刚刚称帝,社稷不稳,国库与百姓都难以支撑他对外东征,打仗本就劳民伤财,何况时机不对。三是他不听劝阻,自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没了诸葛等人的帮助,兀自御驾亲征,还犯了兵家大忌,让军帐连绵百里扎营,这才给了陆逊火烧联营的机会。”
钱善见道:“所以,合起来不过四个字——意气用事。”
宋鹤卿一怔,明白这是点到了自己身上。
但即便是被贬谪徽州,再回来,他也还是认定自己当日没错。
钱善见看出他心中所想,娓娓道:“凌云啊,孟子曾言,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
“人的心志主宰意气,心志到了哪儿,意气便到了哪儿,故而意气重的人,极容易被窥探心志,为小人所害。由此可见,智者应当坚定其心志,但不能意气用事,二者务必分开。”
宋鹤卿抬了脸,眼神中出现些许惘然之色,说道:“头儿,连你也觉得我那日所行不妥吗?”
钱善见摇摇头,道:“凌云,老夫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宋鹤卿颔首:“下官洗耳恭听。”
钱善见:“倘若那日陛下不是下旨将你贬谪,而是将你斩首示众,你甘心吗?”
宋鹤卿愣住了,眼底风起云涌。
钱善见继续道“大好年华,前途似锦,因为一桩案子,一个人,身家性命抛去了,爹娘不顾了,百姓也不顾了,你的抱负,理想,全都不要了。”
“而在你走之后,黑还是黑,白还是白,百姓该苦还是苦,横行霸道的人一个都不会少,你的死除了让亲者痛仇者快,对人世起不了丝毫波澜,管你生前清名几许,在你死后,你的名字很快便会被世人遗忘,甚至可能连史册都上不了。”
钱善见说累了,又往口中夹了筷子滋味甚美的炒肉丝,咀嚼着道:“所以在很多时刻,你要分清的不是对错,而是利弊,只有利弊分出来了,你才能知道如何保住你这条性命,毕竟,死人可改变不了这世间的清浊。”
宋鹤卿一言未发,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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