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上,在这个年龄还带着剑的,除了三个终年在江湖上不露面的道士之外,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峨眉的掌门方一鹤。一个是他的师弟谢停云。
武林世家的子弟总比一般人熟悉江湖掌故。何况他们本身,也算是掌故之一。
这个人当然是谢停云无疑。
而他却在这个年纪看上去比他年轻得多的残废青年面前恭敬地站着。
居然将手中的一块方毯轻轻盖在青年那双纤细无力,若有若无的腿上。然后俯下身来,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耳语了几句。
一认出谢停云,四个人马上猜出了这个残疾青年的身份。
谢逸清悚然动容道:"恕在下失敬,阁下莫非是慕容谷主?"
谢停云道:"谷主方才所说的话,诸位难道是没有听见?"
"不敢。……家父前年大病,多谢先生妙手施治,方得痊愈,在下这一次……这一次原本是带着家父的手书和谢礼,准备……准备……面呈先生……"他想找出话来打圆场,却一时左支右绌,不知如何是好。
慕容无风冷冷道:"不敢当。"
"那……那我们告辞,多有打扰。"说罢他对另外四个人使了个眼色,眨眼功夫便全消失在了门外。
五个人一走,谢停云也知趣地退了出去。
慕容无风笑了笑,道:"你这几个师兄师姐可真够厉害的,小时候他们一定常常欺侮你。"
荷衣双手支着凳子,耸着肩,垂着头,默不作声。
他等了等,发现她一言不发,只好又道:"你看……"
话音未落,只听得"叭嗒"一声,荷衣面前的桌布上突然滴了一大滴水。
诧异中,那"叭嗒"、"叭嗒"之声越来越频,竟然把她面前的桌布打湿了巴掌大的一片。
他连忙掏出手绢递过去。
荷衣接过,便将它堵在眼睛上,不一会儿功夫,手绢便湿透了。
眼泪便又"叭嗒"、"叭嗒"地往桌上滴着。
慕容无风只好把自己的茶杯放到她的眼下。
"滴哒、滴哒",她一个劲儿地抽泣,泪水源源不断地滴到杯子里。
无奈,他想了想,又脱下外套塞过去,道:"手绢太小,用这个,这个管用。"
荷衣捂着眼睛,道:"你不怕我……把你的衣裳弄脏了?"
"没关系,衣裳若是不够,我腿上还有一块毯子。"他淡淡地道。
她便把衣裳接过去按在眼上,一任眼泪哗哗地流着。
慕容无风一直看着她哭了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将她的腰轻轻一揽,道:"别伤心了,他们已经走了。"
她紧紧依在他的身旁,黯然道:"你既已知道我是谁了,我也该走了。我……我不是过是个人人恨的小偷而已。"
慕容无风握着她的手,道:"不用别人告诉我,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她颤声问。
他深深地看着她,道:"你是我老婆。"
她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拧着他的手,道:"人家伤心死了,你还……还不正经。"
他正要说话,只听见远远有一个声音叫道:"师妹!"
两个人同时抬起头,见一个灰衫青年出现在门口,正向着荷衣招着手。荷衣忙向慕容无风的耳边悄悄道:"糟了,我二师哥来了。小时候就他一个人对我好。我……我走啦。他要看见我的眼睛肿成这个样子,一定……一定会笑死的。晚上我到谷里去找你。"说罢一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灰衫青年来到桌前时,荷衣早已经溜得没影。
青年身形高大,模样俊朗,腰悬长剑,对着慕容无风点点头,笑道:"怎么她一见我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