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听人闲聊,似乎到了QH省海北地区。
成钟的地理知识十分有限,除了知道青海湖之外,对海北地区的情况一无所知。
第一次踏足草原,他看到了与老家陇ZS区截然不同的风光。
在老家,到处都是荒山土岭,一座小山挨着一座小山,挤得密密匝匝。
村落被挤在山岭之中巴掌大的空地上,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出门就爬山,视线半里远。”是老家给他的真实感受。
为了看得更远一些,成钟经常跑上铁木山的制高点,久久地向远方眺望。
只有在山顶,才会觉得自己压抑的心胸变得开阔起来。
现在来到了草原上,成钟首次体会到视线毫无障碍的感觉。
蓝天宽广无垠,大地无边无际,人的心胸也跟着完全放开啦。
在四面八方,他目力的极限,天地自然相接,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
草原平展展地铺在他的脚下,偶尔会有缓缓的坡度起伏,如同平静大海上微微隆起的波涛,更映衬出草原的广博。
此刻的成钟,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鱼,在漫无边际的大海海面上游动。
大自然的浩大,与自身的渺小形成如此强烈的反差,令他心旌摇荡……
成钟怕自己脆弱的灵魂完全迷失在苍茫的草原上,不敢再远望,也不敢再暇想,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收了回来。
脚下的草地上除了动物粪便,随处可见的是动物的骸骨。
有些骸骨保留得非常完整。
猎食者好像高明的艺术家,把肉身啃食得一丝不剩,而骸骨似乎仍被大筋连接,不曾分散,尸骨就像地标一样立在那里,令成钟“啧啧”称奇。
当然,大部分骨头还是零散的,每走几步就会碰上一、两块。
有的骨头明显是牛羊之类的,有的则比较细小,像是兔子、旱獭等小型动物的。
还有一些骨头让他生疑,像是……像是人的骨骼。
很快,成钟的怀疑就变成了事实。
因为离成钟两米之外,一个完整的人类头骨,正瞪着空洞的双眼对着他。
饶是成钟胆大,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再往前走,时不时就会碰到人的骸骨。
每每遇到这样的骸骨,成钟便满怀敬畏,默默地在心里祷告,祷告他们的灵魂摆脱曾经苦难的肉体,在天堂过上幸福的生活。
成钟就这样胆战心惊地向前走着,眼睛只盯着前面那一对男女。
成钟哪里知道,这里曾经是国家比较集中的重型犯和右派劳改农场。
“三年困难”时期,不可计数的犯人曾经饿死在此,更有许多犯人逃出监管后,或丧身于猛兽之口,或饿死在草原之上。
“君不见,青海头,自古白骨无人收。天阴雨愁声愀愀。”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有多少新旧社会交替时期的历史重犯,在这里“洗心革面”。
有多少被无故打成“右派”的冤魂在这里哭泣和挣扎,无人知晓。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而某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却永远地止步于此。
只剩下坚硬不化的骨骼,至今仍留在苍苍茫茫的草原之上。
他们也曾如常人一样活在这个世上,他们也曾如常人一样爱过恨过,但这一切都被历史的尘埃湮没了……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抹山坡。
顺着山坡下的草原,一溜摆布着十几个大大的土围城。
土围城有点像成钟老家旧社会防土匪的大堡子,只是还要大出许多,每座土城墙上都耸立着岗楼。
沿着那一溜土围城,零星散布着一些简易平房和小帐蓬,形成一个街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