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些事,我问你,贰拾万两银子从何处筹集?!”
吴克俭愣了下又道:“十五万是妾室莫氏牵线找一个叫库耳目的放款人正常借贷,五万两是儿子的私钱。”
吴至善闻言,闭眼深吸了口气,又道:“你那小妾平日里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全府谁都不讨厌她。这种人最是可怕,她还能认识外邦放款人。我再问你,兰氏去新教的事情可是你授意?”
吴克俭恨道:“她在家里天天哭丧着脸,我见她烦,想到她惹玄儿生气,才导致玄儿发了猝疾,我更烦她。莫氏就提议让她去新教寺庙祈夜福,这样白天她就只会在房中困倦,我才能眼不见心不烦。”
吴至善垂了下头,看着孙儿吴玄礼的牌位,突然红了眼眶。
他戍边三十年,对老家子女疏于管教,以至于吴克俭文不成武不就,连起码的容人雅量都没有。等他在西北站稳脚跟能腾出手关注子孙教育时,吴玄礼刚好七岁,他便将这个长孙接到身边亲自培养。
可惜五年前一场瘟疫荼毒西北边关,吴玄礼进关筹措药材运送物资积劳成疾惹下病根。随他回京后也没能调养康健,吴玄礼自知身体情况根本没有娶妻打算,娶兰氏完全是为了满足父母想要他成家的心愿。他对兰婉君或许是喜欢的,而且他想给她留条出路。
吴玄礼知道母亲疼爱自己如果知道他喜欢兰氏,一定会留她在吴府为自己守寡,故而在其照料起居时多有责难。
临终时,吴玄礼也当着吴至善的面对其母说明,不要兰氏为其守寡。
谁曾想这一切让其母误以为他厌恶兰氏,更误会那猝疾之症是因兰氏而发。所以,反而是强留兰氏在府里作贱苛待。
吴至善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他对儿子说道:“都是为父不好,你娘年轻时跟着我在西域边疆受苦未得永年。你自幼时起便寄养于亲友之家,至成年后终身大事无长辈把关潦草对待。你回去吧,先把饭吃了,为父,想在这里呆呆。”
“是!”吴克俭躬身退下。
这一天吴至善老了许多,被老副将搀扶起着走近奉在祠堂内的那把军刀,那是他授将军衔之时萧皇恩赐的宝刀。
他摸了摸皮革刀鞘,道:“也就是在我授将军衔的那年,在西北开了将军府,接玄儿来身边亲养。都是错,如果不是为了那批药材物资,他也不会惹上病。多好的孩子啊!”说罢,老泪纵横。
老副将仍旧习惯称他为将军而不是侯爷,急道:“将军,您别这样,小少爷可不喜欢你这样。小少爷最喜欢跟您对练军棍,他希望您永远都是虎虎生威的将军。”
吴至善闻言拿出手帕擦干眼泪,看着满堂牌位。又道:“我五年前回京,开侯府。留京任兵部尚书,妄图以一己之力能撼动陈规旧制。当时玄儿曾多次相劝,一百年前萧皇被各地驻军逼宫退位,三年平息内乱后才得以复辟。我朝不以兵柄归武司,故专命文官统之,文武互相制衡。果然,军改还在酝酿,就给我儿惹祸了。”
老副将见他言语混沌、精神萎靡,面部轻微抽搐。
老副将急忙扶着他往回走,对外面的小厮道:“快请太医来府。”
就在他踏出房门之时,吴黄氏踉跄跑来,扑在他面前哭道:“爹爹,夫君他被监察司的人带走了!”
吴至善感到头皮似有千针在刺,他握着老副将的那只手忽然虚软,跌倒在祠堂门口意识全无。
卢府
谏院长官左谏院大夫刚从泸定远的书房走出。他就是兰婉君的情夫,他知道要把自己从吴家通敌案中摘出来,自己通奸之事不至于因此事发,就只能把吴家人逼上绝路。
卢定远和他商议,年假结束开朝之后便让谏院诸司火力全开,狠狠的参兵部。顺带将黄博安卖给西克情报之事引到吴家身上,因为黄博安的情报是从内阁直接流出,这也是萧彦北想要撤内阁的导火线。
他坐上马车闭目养神,悠悠自得。忽觉马车停了下来,此时正值深夜,哪里会出现道路不通的情况。他恼怒的掀开车窗帘子,对前面吼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赶快回家!”
话音未落,一道藏蓝身影闪进马车。
舒朗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微微侧身,露出腰间监察司腰牌,神情冷峻,眸露寒光:“本督奉上谕,胡大人方才与卢尚书商议之事,就此作罢!”
“放肆,本官乃谏官之首,规谏君过之臣、劝谏帝王过失。司谏、正言乃吾之职。你居然敢叫谏官罢手?你既传上谕,那便出示谕旨文书,如若没有,本官连带你们监察司一块儿参,参你们矫传上谕!”
舒朗并不多言,直接出示他印章挂件和兰婉君的禁步吊坠,这两件偷情的证据。
胡谏官心下一惊,今天还没处理公文,未曾查看衣兜里的印章。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衣兜,发现自己印章果然缺了挂件。
舒朗盯着他冷道:“阙乐大街甲字七号,是胡大人以贵府门房名义租赁的小院。里面还有胡大人的常衣数件。监察司上报通敌案卷宗里不介意多出现一个名字,也不介意多出一套证据。到时候请旨拿人时也无所谓多抓一人。”
“你什么意思?”胡谏官哆嗦了下,“你敢诬陷本官?!”
舒朗收好盒子丢下句:“试问胡大人,本朝法典里可有通奸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