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夺储
冬天一过,皇帝满身陈年旧病便争先恐后的现出了端倪,仿佛到了他这个年纪,苍老和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
纪王和徐南风得了空,便挑拣了些药材补品带进宫中,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总算等到昏睡的皇帝转醒,将小夫妻俩传唤了进去。
病榻前还有一人在,正是时年九岁的十三皇子。
纪王牵着徐南风的手进去,而徐南风则一手覆在高高隆起的腹部,面色红润健康,眼中是藏不住的幸福之色。
见到他俩进来,老皇帝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拍了拍十三皇子的脑袋,用极为嘶哑的嗓音道:“钰儿,去书房看会儿书,父皇要同你四哥说说话。”
十三皇子咬着大拇指,乌黑而稚气的眼睛滴溜溜转,懵懂道:“儿臣不想去看书,儿臣想母妃了。”
“……”
年幼的孩子就像是一只雏鸟,根本无法离开母亲的怀抱,他不懂得濒死的老皇帝将他叫来床前侍奉,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懂得要怎样,才能守住这片祖孙几代经营起来的江山。
终归是,年纪太小了。
老皇帝目光复杂地盯着十三皇子,半晌,才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全福,带着十三皇子去淑妃那儿,今日,不必来侍奉朕了。”
全福花白的眉毛一颤,随即躬身:“喏。”
待内侍牵着十三子退下,纪王方将包装精美的昂贵药材呈了上去。
皇帝浑浊黯淡的眼落在纪王身上,心有戚戚焉。不知何时开始,他高大的身躯急剧萎缩,而他这个一直被忽视的儿子,却长成了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
“老四,你还是不肯低头么?”
好半晌,皇帝才如此发问。
纪王笑笑,“您何必多此一问。”
苦涩的药香中,皇帝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将视线移到了徐南风身上:“你呢?你忍心看着原本属于老四的东西,因你而毁灭吗?”
徐南风平静地望着他,说:“少玠的选择,便是我的选择。”
纪王似乎被这个回答取悦了,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稍稍侧首,压低嗓音道:“多谢夫人信任。”
皇帝将他们的小举动看在眼中,没由来涌上一股无力和心烦,胸腔里发出嘶嘶的杂音。
纪王给他倒了水,扶着老皇帝饮下,便听见这个苍老颓圮的男人用强撑的硬气道:“滚吧,都滚吧。”
纪王本是来尽一尽孝,听到皇帝赶人,便也不强留,拉着徐南风的手行了一礼,双双告退出门。
走了两步,听见老皇帝压抑着咳嗽,既愤怒又可悲地叹道:“老虎的牙掉光了,你们都上赶着骑在朕的头上来了。老三如此,老四如此,老九……也是如此……”
此时春意融融,宫里的花都开了,纪王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徐南风并肩行走在艳丽的桃枝下。清风袭来,满树落红摇曳,纪王替徐南风扫去肩头的花瓣,温声道:“出来了小半日,累不累?”
徐南风摇了摇头:“再过一两个月就要生了,是该出来走走,否则生的时候不知要受怎样的苦呢。”
纪王道:“我知道你辛苦,若是累了,我可以背着你,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徐南风噗嗤一声笑了,说:“我大着肚子呢,也不怕顶着你。”
纪王又说:“背不了,抱也是可以的。”
成亲这么久了,徐南风仍会为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深情话语动心不已。她轻轻剜了纪王一眼,嘴角却是带着甜蜜的笑意,道:“好了,我就想和你一起散散步。”
纪王便不再坚持,极为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将她日渐细嫩的指尖包裹在自己掌心,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望着石径旁堆霞般的桃花,笑道:“仍记得前年的这个时候,你我初定婚约,那时我的眼睛看不见,你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地牵着我,生怕我跌绊。”
顿了顿,他眼中带笑,温柔缱绻地凝望着徐南风:“而如今,换我牵着你了。”
徐南风心里暖暖的,但她这个人有些别扭,即使心中情绪翻涌,面上也是绝看不出来的。正如此时,明明感动得一塌糊涂,嘴上却要强硬道:“以后还有许多许多年,牵不腻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调笑着,走过桃林密布的小径,转过回廊,便见一汪绿萍如碧的水榭旁站着一男一女两人。
男的身形挺拔,面容俊秀;女的红衣似火,艳丽非常。正是九公主与剑奴。
九公主玉手捻着风筝的轴轮,一手扯着风筝线,一举一动带着一股慵懒颓靡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