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湘北道:“哦,不远不远,其实,我也是这李家庄人氏,只是后来跟了那位虎胆向不负大人在南陵府谋了件差事,就在南陵城里安家落户了。等手里有了俩钱,就在骆驼巷里弄了个小宅子。小院小户的,倒也清净宽敞。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大大大大大大爷可以去我那里喝喝酒品品茶什么的?”
艾欧罗斯道:“原来你是向不负的人。”
王湘北一听,有门儿呀。
他立刻笑得只见眉毛不见眼睛,往前凑了一下,一脸谄媚地道:“怎么?大大大大大大王……大爷你认识我们向大人?哎呀,要说起来呀,我们向大人在这南陵府里,那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呀。在这整个南陵府,谁要是敢不给虎胆向不负几分薄面,那可有得受了。老兄,你说是吧。”
一说起向不负,他语气都变了。
他甚至连称呼也变了,由“大大大打大大王”变成了“老兄”,语气中居然还带上了几分骄横与跋扈。
艾欧罗斯掐了根草棍含在嘴里轻轻咬着,无良地打量着得意非凡的王湘北,道:“哦,这倒是。听说梁正英虽然是这南陵府的知府,可是,真正当家作主的,却是虎胆向不负,这不仅因为他虎胆的称呼,更是因为他是当今朝廷红衣相满萨里的得意门生,是神兵卫十二卫所的卫长之一。既然你跟了他没有几天就能够在南陵府里买下一座宅子,想必平日里落得不少好处吧。”
王湘北道:“其实,也没多少。”
艾欧罗斯道:“是吗?”
王湘北叹了口气,道:“这几个月呢,虽然打着抓花间派采花贼的幌子乱抓乱判弄到不少钱,可是,要想在官场上换下去,你得四处打点嘛。在官场里,你要想有钱,要想弄到钱,你就得四处打点。这个打点一点儿,那个打点一点儿,反正打点到最后到落手里的其实也就没有几个啦。”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突然溢出光芒。
也不知道是在夸耀自己的丰功伟绩,还是被猪油蒙住了脑袋,道:“不过呢,最近我和路剑鸣倒是真的到手了一个小肥羊。哦,不,是两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雏儿,明明是女的,却偏偏打扮成公子的模样,言谈举止都照着《江湖见闻录》上写的照本宣科念台词。我知道这些没出过远门的千金大小姐很向往江湖中的生活,又喜欢被人夸见识广武功高,所以,我们就将错就错,最后被我们骗得差点儿连裤子都没得穿。如果不是那个什么狗屁的盗侠马面从中插一杠子的话,骗来的钱财倒是可以分给你一点儿。唉,说起那个盗侠马面就让人恨得牙痒痒,这个家伙简直就是绿林中人的克星,不知道有多少兄弟被他给抓进了府里,换成了花红……哦,对啦,与他并肩齐驱的还有一个高手,大家先是叫他无名氏,后来才知道他姓梅,也是个赏金猎手。上次向不负大人想跟他联手对付花间派,谁知他却不买账,结果被向捕头杀鸡儆猴。被向捕头逼得不得不投奔巨豪轩的温八爷。”
艾欧罗斯心头一动,喃喃地道:“姓梅的高手?”
王湘北道:“是呀是呀,不过,大家虽然知道他姓梅,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来自哪里,师承是谁,只知道这个家伙剑法高得有些离谱,据跟他交过手的兄弟说,他的剑法估计不在姬四绝之下,甚至可以给英雄楼的大老板慕如净叶并肩齐驱。谁知却自甘堕落投奔了巨豪轩温八。哦,对啦,据说昨天晚上温八爷为了表示对他的诚意,特意将他请到了焚香听雨楼以美眷相待,而招待他的那个如花美眷就是……嘿嘿,就是那位被路剑鸣骗得很惨的假公子真娘们儿。这就叫一山更比一山高,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谅她们精似鬼,也得喝我们的洗脚水。”
艾欧罗斯道:“哦,有时间我倒是想会会这个姓梅的。”
王湘北道:“好呀好呀,改天我一定介绍他给你认识,相信你们一定可以一见如故一箭穿心……哦,不,不……”
艾欧罗斯冷笑,将含着的草根猛然吐在地上。
那草棍居然被插进了土里。
艾欧罗斯抄起披风,擦了擦嘴边的唾沫星子,沉沉地道:“除了坑蒙拐骗,你就没干点儿别的?”
王湘北道:“没有没有,真没有。”
艾欧罗斯突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看了看他,猛然亲切地搂住他的肩膀,用一种志同道合意味深长的口气道:“哎呀,我说朋友,你就别装了,年轻人嘛,谁的心里能没有个其他念头呢。正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哦,对啦,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老话叫做宁肯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王湘北忽然就明白他口中的“别的”是别的什么了,猛然一喜,心道,难道遇到了同道中人?
便试探地问道:“老兄,你的意思是……”
艾欧罗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道:“我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我说你别再假装清纯了,我可听说最近这一代采花贼闹得挺凶,像朋友你这样一表人才的风流少年,难道就没有参加?”
花间派劫掠大姑娘的事最近闹得挺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的人恐怕不在少数,虽然在他看来这是件很惊险刺激的事,但人命关天,又牵连甚广,王湘北只好思谋仔细要不要说,所以怔了一下。
艾欧罗斯像是很愤愤不平似的,一拳头下去愣是把地面砸出一个坑来,大声道:“其实一切都是狗屁,都是歪理。什么采花贼,我觉得这是大家对我们风流之人的误解?我们并不是采花,我们只是生性风流在感情的问题上博爱了那么一点点而已。你也知道的,那些青春无限的漂亮姑娘一到了特定的年纪呢,就开始思春了,可是呢,世俗观念礼教似的他们不管乱来,只能将自己的真情实感压抑在心中暗自伤神怨春,弄得原本美好的中原死气沉沉的。我们这些被称作采花贼的人呢,其实才是这些思春的姑娘的知己良音。我们不惜背负千古骂名离经叛道,不惜深更半夜不睡觉不吃夜宵而冒险去安慰她们那颗寂寞难耐的心灵却又偏偏不被世人理解,唉,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唉,做个男人难,做个风流的男人更难。”
王湘北大叫一声,真想跟他拥抱一下,道:“知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