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喳喳的鸟啼和刺眼的阳光将昏睡的沈玉彤唤醒,她眯了眯胀痛的双眼,颤巍巍的站起来。环顾四周,仍旧是一片茂密无边的树林。
记忆的末端,是自己跳下断崖时耳边传来的风的呼啸声,而一直如同跗骨之蛆追着她的那群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想到自己可能已经安全了,沈玉彤才觉自己手脚都没有了力气,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她伸出小手隔着破烂的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却被一包坚硬的东西吸引了主意。她拿出怀里的小包,那是娘亲临走前交给她的饰,一对温润剔透的翡翠手镯,一支精美雅致的宝玉珠钗。
“娘……”想起娘说让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的话,沈玉彤觉得万分难过。也不知道那座断崖有多高,自己跳下来竟然没有事,除了觉得很饿以外好像身上也不痛,坏人们也没有追来,真是太好了。如果自己因此死掉了,娘一定会怪自己吧?
她抬头四处张望,也没有看见周围有什么断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没有危险,索性不去管他。尽管很饿,沈玉彤还是得站起来继续出。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必须要走。
想找点野果吃,可这片树林里什么野果也没有,真是奇怪。她饿得头晕眼花,手脚虚,恍惚中仿佛回到从前在沈府的时候,娘让巧荷做了许多好吃的东西,招手让她过去用膳……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出了树林,看到一片很大的菜地,菜地里整齐的插着和她差不多高的竹竿,绿油油的植叶间结满了一个个又大又红的果子。
沈玉彤没有见过这种果子,但她知道这个一定可以吃。她心虚地四处张望着,见没有人,便几步跑过去拽下一个大果子,张口就咬。
酸!又有些甜,多吃两口觉得特别好吃。可能是太饿了,她的手拿不住这么大的果子,红果子滚落在地上。她犹豫了一下,想捡起来继续啃的,可是上面沾满了泥土。她一边在心里对菜地的主人道歉,一边伸手又摘了一个果子继续吃,这回一定要小心不能再把它弄掉了。
还没吃几口,听到有人在喊:“谁在菜地里?给我出来!”
沈玉彤抬头一看,远远地有个提着背篼穿着奇怪的男人正往这边跑。糟了,一定是菜地的主人来了!她慌忙又摘了一个果子,顺带捡起脚边掉落的那大半个,蹿出菜地。逃跑时不小心踩坏了几株菜,连带着竹竿一起被压倒,红红的果子被践得稀烂。
“好个小屁孩儿!偷了我西红柿不说还乱踩!哪家的熊孩子这么没家教!你给我站住!”那男人气得跳脚,扔了背篼全力跑起来抓她,嘴里骂骂咧咧不住的叫骂。
沈玉彤慌不择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跑,只看见周围渐渐出现了许多从没见过的漂亮房子,一栋一栋的,还有一些穿得很奇怪的人,看到脚下的路从凹凸崎岖的泥土变成平整干净的灰白色大路,远处更加宽大的黑色大路上还有许多铁盒子跑得飞快,她怕得不得了,后面的菜地主人边骂边追,她心一横,往没路的高草地里疯蹿。
“你站住!哎哟我x,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太能跑了!”那个菜地主人见不足半人高的沈玉彤蹿进了高草地里没了影儿,也不追了,捶着腰往回走,“鸟不啄虫没吃,三天两头就有熊孩子来捣乱,简直比蝗虫还有破坏力!”
沈玉彤趴在草丛里一动也不敢动,等到那菜地主人走远了才慢慢坐起来,继续啃着手里的红果子。静下来之后只觉得身上冷,大咬一口红果子,却咬到一口泥,定睛一看,原来吃到了之前那颗掉在地上的果子了。想以前,自己赌气不吃饭,巧荷和欣兰想尽办法给她做一桌子好菜,点心零嘴更是一大堆,千哄万哄她才吃几口,如今为了三颗红果子被追得到处跑……想到这里,沈玉彤的眼泪又不争气地往下落。
“爹……娘……”不只是爹和娘,陈嬷嬷也不在了,巧荷和欣兰恐怕也逃不过去,昔日气派的沈家府邸,上下近百口人,现今恐怕只剩下她一个了。
吃完了三颗果子,总算有点力气,但沈玉彤仍旧一动不动的坐在草丛里。远处一栋漂亮房子里闪着几个人影,一个女人穿着无袖的裙子走来走去,嘴里还高声说着什么,嗓门儿大得连沈玉彤都听得见。这个的女人真是没有礼义廉耻之心,整只手臂都露在外面了,裙子还那么短,仔细一看,裙子下的双腿竟然光溜溜的,连亵裤也没穿!
沈玉彤非常震惊,她又往别处看,好多女人都这么穿,小孩子也是,都不梳髻,有的人只简单将头束起,有的人干脆直接披在肩上。男人们穿很简单的短袖衣服,像袋子似的套在身上,一点样式也没有,裤子只有半截,露出下面半截腿来,头上大多没什么头。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外袍是早就没有了,娘说跑起来不方便,一早就脱了的,破烂的里衣是爹专门为她高价求的波斯国轻丝做的,虽然早已面目全非,可里面的亵衣把她遮了个严严实实,虽然有点热,但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总不能只穿亵衣亵裤满山跑吧?可这里的人怎么穿得连亵衣亵裤都不如啊?
等了许久也看了许久,见没人注意,沈玉彤轻手轻脚从高草丛里爬出来,慢慢地往大路上走。不时有人往她这里瞧,眼睛里带着浓浓的诧异和惊奇。沈玉彤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自己跟他们穿得不一样,所以他们一看就知道自己是外乡人吧。
她寻到一个没人的房子,院门没关,院子里晾着好多衣服。沈玉彤犹豫了半天,还是走了进去,把最小的衣裤扯下来,在角落里把衣服换了,将原来的衣物折好,找到几根红薯揣进怀里的衣服里。院子里有个石头水缸,她捧了水洗了洗脸,又四处张望想找纸笔,只寻到一块潮湿的木炭。沈玉彤取下自己脖子上挂了七年的长命锁放在水缸边,用木炭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燕京人氏沈玉彤,今无告而取乡民衣裤一套,红薯五根,清水三捧,无以为报,奉上金饰长命锁一把,敬谅擅入民居之过。写完这些,她抱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院子。
沈玉彤本是不想将髻拆了的,但一路走来,所见之人无一是梳了髻的,且众人看她的眼神仍是有些怪怪的,她狠了狠心,还是亲手将娘亲为她梳的髻拆了。
如此流浪了近两日,她心里记着娘让她不要进城的话,但走着走着周围的房子和人越来越多,沈玉彤怀疑这里已经是城内了,可她根本没有看见城墙,实在是非常奇怪。
这两天她几乎没怎么吃东西,除了从不知名的农家那里强行换来的五根红薯,这一路上她再也没能找到能吃的野果或是菜地果园。沈玉彤走在一条小路上,手脚软,一点力气都没有,远远听见有吆喝声,她循着声音过去,现一个好大的市场,里面摆的全是新鲜的、看起来就特别好吃的蔬菜和水果。绕着这些摊位走了好几圈,沈玉彤十分想抓几个能吃的就跑,但却不愿意这样做。她见有的摊主将一些坏了的果蔬扔在一边,观察了很久,沈玉彤慢慢踱步过去,拿了几个稍好的就跑。
她寻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擦也不擦直接啃上那已经软掉不新鲜的绿色蔬菜,吃起来很像黄瓜,但是长得跟她记忆中的黄瓜不一样。
接下来的几日,沈玉彤就守着这个大市场过活,虽然不舒适,但至少能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