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撑着下巴,眼见南荣臻如跳蚤般坐不住,动手碰碰这个,再敲一敲那个,道:“二哥若是喜欢这水缸,待会回去叫人一并扛着抬走。”
“敌人我还没杀够呢,爹怎么就要辞官。”
遂钰笑笑:“父王是在同陛下斗法,他不会放弃王位。”
想要得到一件东西或许不容易,但放弃某些被众望所归的东西更难。
南荣臻:“可我觉得这次爹是动真格了。”
“不会。”
遂钰摇摇头,淡笑道:“他并不是一个人的南荣王,朝中南荣王府的门生,连带着大嫂母族褚家,即将同你联姻的琅琊王氏,母亲那边的亲眷,以及被南荣王府一手提拔至军衔颇高的将领,他们都不会允许父王擅自罢官。”
牵一发而动全身,南荣王想做的未必能办到。
“二哥,家中除了我是陛下提拔,并无任何一人直接与朝廷有干系。”
也就是说,南荣王自请回乡,这些人的官职必定深受影响。
南荣臻:“那个时候这些人恐怕会恨爹。”
“恨他放弃鹿广郡,从而将南荣氏拉下神坛。”
遂钰补充,旋即微笑道:“他现在想要一个说法,只是逼迫陛下将我留在鹿广郡,并非待他伤势好转,跟随御驾回大都。”
“陛下会答应吗,毕竟你手里还有顶。”
南荣臻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呸呸两声住口。
皇帝不会冒险拿“将来”博弈,他若是拒绝,南荣王真发起狠来,以现在的朝廷根本招架不住再来个军阀落寞。
南荣王府连接大都与西洲,是商路纽带,也是抵御外敌的铜墙铁壁,如此要塞需当小心翼翼,只要有一个人豁得出去,将名利权势置若罔闻,另外那个必定慌乱。
南荣王先发制人,根本不是冲动而为,正相反,他高明至极。
“你呢。”
南荣臻翻身跨越石台,跳过连接着两岸的小桥,他来到遂钰身旁俯身问道:“你想回去,还是……留下。”
遂钰扬眉,缓慢道:“二哥觉得呢。”
“无所谓。”
南荣臻倒真没父兄想得多,难不成分隔南北便不是家人了吗,何必在意许多徒增烦恼,他对遂钰说:“去哪都不重要。”
“母亲惦念你,无非是希望你能过得松快,如果鹿广郡不适合生活,去大都也无妨。”
“说起这个。”
南荣臻话锋一转,神采飞扬道:“你回来还没去过我们鹿广郡的校场吧,既然现下身子并无大碍,出去散心如何?总闷在院子里,人都要长蘑菇了。”
长蘑菇似乎已经成为南荣臻的口头禅,在他眼中,恐怕只要原地停留半个时辰,便得郁郁葱葱地长出许多“树般的蘑菇”。
奈何遂钰是个不好动的性子,南荣臻几次想把他带出去玩,遂钰均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
他苦夏却觉得这次夏天过得太快,还未开始便要结束了。
南荣臻表情真挚,遂钰一时不忍,叹息道:“我去换身衣服。”
男子及冠通常会直接将长发扎起来,用发箍定型,一枚低调的发簪横穿发间加固。遂钰觉得那样绷头皮,不出去见人时编成麻花垂在胸前,要么就直接长发飞扬,热得脖颈全是汗。
银簪侍女将遂钰两鬓发丝细细编成几股麻花,把刘海也并入麻花辫中,露出光洁圆润的前额。她笑盈盈地指挥小侍女调整琉璃镜,南荣臻靠在窗边,咬了口苹果说:“确实比以前好看。”
“公子看起来精神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