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像有一万只鸭子在嘎嘎叫,纷乱至极。
眼半睁着,一时像是敌人头颅抛飞,滚烫的血砸进眼瞳里,灼得视线模糊。一时又像是万箭齐发,城墙上的火光与狼烟烧过彻夜破晓,滴血的云海从天际滚入眼底,遮天蔽日。
有声渐近,有人渐远。
走马灯般,这一生两世,竟好似恍惚而过。
说来,他自小至大,除了死过一回,还从未病成这副狗德行。
混沌里又仔细想想自己遇见方明珏后干的几桩鸟事,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一个从头站到脚,顶天立地的贱字。
活该。真活该。
萧乾浑浑噩噩地骂着。
眼皮越发沉重,像是连着三魂七魄都要在这躯壳里给烧成了灰。
一只温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
然后顺着他汗湿的脸颊滑下来,摸了摸他的下颔,指腹拨弄过他冒头的胡茬。
些许刺痛。刺痛是彼此的。
有瓷器碰撞声,清越而振鸣。
萧乾闭紧了嘴。
并没有冰凉的瓷勺碰过来,反而肩头被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压住。
像话本里的调调,温热的舌小心翼翼地扫开唇缝,往里滴露似的,送进去点药汤。
又苦又酸。也不知是得罪了几个太医。
“陛下?”
霖铃回来了,声音惊愕,却无甚恭谨,“您如何在这儿?娘娘病得厉害,陪不得您耍弄那些。”
方明珏一僵,低声道:“朕……只是想亲亲他……”
“陛下恩宠,若娘娘醒着,必定感激涕零。”
霖铃淡淡道。
没半分讥嘲,却满是讽意。
“朕煮了面,”方明珏没恼,脾气极好般,继续温声道,“等他醒了,给他吃些。”
“奴婢遵命。”
霖铃应着。
一时,方明珏也无话了。
霖铃自顾自忙,他却左右是个外人般,在原地僵了会儿,过得片刻,才有脚步声起,远了。
萧乾睁开眼,漠然瞥了霖铃一眼。
霖铃毫无畏惧,甚至还想大逆不道地揍醒自家主子这一颗扑到渣受身上的煞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