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忙起身:“那我将这药倒了,重新熬一碗。”
“不必,这一碗先将就着喝,晚上你将药方里的白芍去了,换成麻黄,再加一钱生姜。”
明琬拧着眉一饮而尽,胃部立刻一阵翻涌。
她虽是学医之人,却最怕疼,也最怕苦。
喝了药,正躺在床上驱寒发汗,便见红芍端着铜盆唉声叹气地进来了。
“何事叹气?”
明琬忍不住问道。
红芍一屈膝道:“回夫人,刚送了药去暖阁,世子爷不喝,丁管事正着急呢!世子爷不好,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难受……”
不知为何,明琬又想起了昨夜月光下以枯枝为剑恣意挥舞的身影,和闻致那双湿冷幽黑的眼睛。
嘶,脑仁疼。
明琬坐起,迟疑一会儿,复又躺下,而后又猛地坐起,一边披衣穿鞋一边朝外走,说:“我去看看他。”
她觉得应该去见见闻致,就像他昨夜绝望地沉入池底时,总得有人去拉他一把。
路过藕池时,府中仆役正抬着木桩等物,将藕池周围围了起来,以免再发生昨夜那般‘坠池’之事。
这是明琬第一次步入闻致的住处。
还未进门,便已听到丁管事刻意放低的声音,焦虑道:“世子,总不吃药可不行啊!便是侯爷和老夫人在天之灵,也不愿见你这般……”
一阵沉默。
闻致不知道说了什么,丁管事絮叨着,忧愁道,“世子又不让别的小厮们贴身跟随,若再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大小姐交代?唉,要是小花在就好了。”
这是明琬第二次听到“小花”的名字,越发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丁管事这般放心。
明琬礼节性地叩了叩门,在屋内之人抬眼望过来时,缓步迈了进去。
闻致的房间空旷而冷清,没有装饰刀剑,只有成排的书架和壁上挂着的一幅《烈驹图》。
那副《烈驹图》想必是闻致亲笔所绘,马头高昂,目光炯然凌厉,浓墨挥就的鬃毛逆风狂舞,马背至马尾一气呵成,线条粗犷极具力量美,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枷锁乘风奔去……
可它没有脚,本应该画四蹄腾空驰骋的地方,只涂着一大片乌云般渺茫的墨渍。
“少夫人,您来得正好。”
丁管事如蒙大赦,端着一碗已经凉透的药汤上前道,“您快劝劝世子吧,好歹将这碗药喝了,可别再落下病根。”
明琬接过药碗,轻声道:“丁叔,你去忙别的事吧。”
“哎,好。我去藕池边看看,再让厨房炖些好吃的送来。”
丁叔看了窗边沉默静坐的闻致一眼,悄声掩门退去。
门一关,屋内变得悄静无比,唯有窗边一束暖阳铺展,点缀成唯一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