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疲惫地笑了笑:“是不是很厉害?”
杜青园问:“她是研究什么的?哦——这是不是机密?”
苏好月说:“对,她从来不说。”
杜青园问:“她说与你们公司有一个小合作,武器公司为什么和生物公司合作?”
苏好月说:“不知道呢,她也没跟我说。”
杜青园不再问了。
苏好月的脑中仍被旧日回忆充斥着,大多数都由苏锦的期望、失望和愤怒组成,她似乎坚定地认为苏好月会在自己的调教下变得更好,以至于在苏好月被逼急了说出一些自暴自弃的话,会得到比平时更严重的教训。
她又想起她的双眼来了,被那双目光注视时,会产生一种奇妙的、突然矮了半米一样的感觉。
杜青园握住她的手,说:“别想了。”
苏好月有些恍惚地看着她,说:“我怀疑她之所以至今没有放弃我,是因为沉没成本。”
“就好像往下挖井挖了一百米,总觉得再挖一米就能挖到水了。”
杜青园被她的比喻逗笑,说:“我不觉得她这么聪明,会在挖井这件事上这么笨。”
苏好月说:“我不是说真的挖井!”
杜青园:“我知道,我也不是在说挖井。”
苏好月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说:“这个说不准的,有的人很聪明,可是在一些方面出乎意料的笨。”
杜青园说:“但是如果没有她……”
她没有继续说,但苏好月知道她的意思,如果当初没有苏锦,她绝对不会考上新城大学,也就没有现在的一切。在那种人生的可能性里,她会如何生活?
也许会去学理发,或者托父母的关系在食堂当帮厨,或者去流水线,边滩没有轻工业,她会千里迢迢地找一个江边城市打工,到了年龄后顺从父母的意愿结婚……
苏好月喃喃自语道:“到底要怎么和她道歉……”
吃剩的餐盘被收走,杜青园喝茶,苏好月发呆,两个人暂时都没有走的意思。外面已经渐渐地黑下来,张着灯的小摊贩纷纷收拾起家伙什打包回家,后厨的帘子被掀开,李真珠走了出来。
她的精神看起来比上次要好一些,还是穿着那双运动鞋,拿扫帚将屋子里扫了一遍之后,她噔噔噔上楼去,抱下来了一个书包,坐在椅子上将书包里的东西一一拖出来,全部都是初中的教科书,还有几个笔记本。
苏好月看了一眼,问:“真珠要上学吗?”
李真珠摇摇头说:“我年纪太大了,学校不收。”她摊开数学书,开始在笔记本上做题。
兰明明也从后厨走出来,走过去劈手在她脊梁骨上拍了一掌,高声骂道:“要说多少遍,停直你的腰!”
李真珠默默地把腰背挺起来。
做了一会儿,像是遇到了难题,她咬了一会儿笔头,整个眉毛都纠缠在了一起。旁边玩手机的兰明明见状,伸手将本子拿过来:“我看看。”看了两秒又破口大骂,“这不是上一次遇到的那个题型?刚做完怎么又忘了!”
本子哗一下拍在了她头上:“长不长记性!跟猪一样。”
李真珠的短发在纸张带起的风中纷飞,她的语气平静而温顺:“我忘记了。”
兰明明横眉冷对,一把抢过笔开始在本子上写。
写了一会儿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嘴唇在笔头上一磕一磕的,她抬头看了一眼李真珠,说:“愣着干什么?先做其它的。”
李真珠听话地摊开语文课本。
兰明明写了一些东西,牙齿咯吱咯吱地咬笔头,突然眉头一松,哗嚓一下划了个大叉号,笔尖刷刷刷地又写了一大通,写着写着重新开始皱眉毛,张嘴又咬上了伤痕累累的笔头。
苏好月在旁边看得好笑,碰了一下她的胳膊,把笔记本取到了眼前。一分钟解开题目,把思路整理好给李真珠讲了一遍,大概是太久没有上学,李真珠的思维磕磕绊绊,半天反应不过来,苏好月换了一种方法讲,还是不懂,又换了一种方法,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兰明明自己不觉得自己尴尬,颐指气使道:“还不谢谢苏老师。”
李真珠的神情跟个小孩似的,小声说:“谢谢。”
苏好月摇摇头表示不客气,跟杜青园收拾起东西出了门,站在大街上回头一看,只有兰明这家店还亮着灯光。
杜青园拉住她的手,说:“看来苏锦真的把你教得很好。”
苏好月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什么啊。”
杜青园没有解释,拉着她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走了,去我那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