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木着脸将林下春放在了箱子里,觉得自己此生大概都用不上这把剑了。
他在离人峰会活到老死,也许在老了之后会向南殃君求一颗延年益寿的灵药,能让他活着撑到先生转世,活到先生来寻他,或者他会寻先生。
只要将京世录完整地交给先生,那他就能死而无憾。
而屠城的疫鬼,幕后指使必定手段通天,有可能是他好几辈子都达不到的修为,沈顾容没有自取其辱,索性放弃了报仇。
先生曾说,仇恨是一场无休无止的轮回。
他这辈子这么短,不想将时间耗费在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上。
这一辈子,他只为将京世录交给先生而活。
沈顾容将箱子关上,正要转身上榻,就听到有人在耳畔轻笑了一声。
“十一。”
沈顾容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骤然浮现一抹笑容:“大师兄。”
离更阑一身红衣,笑着坐在窗棂上,支着下颌冲他笑。
“师尊对你可真好。”离更阑笑眯眯的,“他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沈顾容愣了一下,以为离更阑是在羡慕林下春,犹豫地问道:“师兄想要那把剑?”
离更阑笑着说:“不,我所求的,并不是他给的东西。”
他坐在窗棂上,懒洋洋地晃荡着双腿,月色倾洒下来,将他的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中。
“师尊几十年前捡到我时,是在幽州的荒原中,我险些被一只火灵兽烧死。”离更阑不知为何,突然说起了这个,他语调上扬,仿佛在将话本似的,态度十分轻松闲适。
“那时的师尊就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将我从凶兽口中救出。”
沈顾容想了想,道:“嗯,师尊很好。”
但离更阑说这些,显然不是为了听沈顾容夸赞南殃君的,他勾唇,眼中的笑意却越来越冰冷。
“我是天生的魔修,拜入南殃君座下成为首徒,我本该风光无限……”他抬手绕了绕垂在肩上的一绺发,淡淡道,“可却因为是魔修之体,而被师尊断定无法飞升成圣。”
沈顾容愣了一下,才干巴巴地说:“师兄,我……我不知道修士之事。”
“你该知道啦。”离更阑依然笑着看着他,“三界共知,只有修道之人才能被天道认可飞升成圣,而我生而为魔修,便注定了这一生只能止步大乘期。”
沈顾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平日里对待自己温和的大师兄,此时突然变得有些危险。
“可是我不甘心。”
离更阑道:“我不甘心还未努力,便被师尊定下魔修不可飞升的命数。”
他死死盯着沈顾容,脸上的笑意有些诡异:“我不仅要以魔修之体飞升,还要让他看一看,哪怕是肮脏的疫鬼,也能飞升成圣。”
沈顾容一愣,隐约间发现了什么,但一时间不敢相信。
离更阑说完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他神色冰冷地看着沈顾容,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同你这种人相处,让我恶心得几乎要吐。”
沈顾容呆呆看着他:“师……兄?”
离更阑背对着月光,整张脸都隐在黑暗中,他冷冷道:“怯懦,脆弱,愚蠢的凡人,凭什么得到京世录的认可,又凭什么得到师尊的爱护?”
沈顾容往后退了半步,满目怔然地看着他。
“你……”
离更阑身上散发着是沈顾容从未见过的恶意,他宛如厉鬼般,狰狞地凝视着沈顾容,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