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晚所住的院子离县衙很近,只觉得一天里那门口的冤鼓声似乎没有断过。
那些苦主们全都拿着诉状前来告状伸冤,给坠入井里的岳魁再补充几块大石头。
左大人便领着人扎在了县衙里,埋首整理卷宗,将来呈报给陛下。
而成天复则提审了重伤的岳魁,别的不问,只问他用来毒害发妻的象尾草来自何处。
那象尾草并非寻常可见的毒物,而岳魁竟然能有这种稀罕物,会不会跟太子当年中毒有些渊源?
岳魁事已至此,便是疯狂赌徒赌输了了全部,狞笑着就是不说话。
他已经身负重伤不好再用刑法,成天复寻思着给他医治一下,待伤势好转再细细询问。
可就在岳魁被关押的第三天夜里,他竟然被人勒死在了监牢里。虽然当时的现场被布置成他用布条勒住脖子绑在气窗栅栏上悬梁自尽的样子。但是依着他的伤势,连站起都吃力,又怎么会够到气窗绑上布条自尽呢?
很明显,是有人要杀他灭口。可是灭口的是哪一桩事?是盐务贪污案?还是太子投毒案?
无论哪件,都足够幕后之人惴惴不安,才会杀人灭口。
可是那天狱卒恰好吃坏了肚子,换班了几次,一时竟然查不出人来,待查出眉目时,当事人又“畏罪自杀”最终断了线索。
如此繁复的事情,让成天复整日扎在县衙里出不来。
知晚知道现在的案子干系重大,牢房里又死了人,她生怕有人再对表哥和钦差左大人不利,所以一日三餐包括茶水都是亲自准备,再亲自送去。
如此整整十天,当左大人梳理好案情回转京城上报时,知晚总算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不管怎么样,岳家的倒台,让贡县的气氛为之大变。
比如说,知晚去隔壁买豆花,那位小婶子居然会单独给她留一碗满是梅花肉馅,咸甜口的肉浇头。
小婶子的丈夫死于盐井井架倒塌,当初不过是得了二两银子的赔偿,人命比猪还贱。
而现在,她又重新在县衙那里得到了从岳魁家产里扣除的赔偿金,足足有一百两。别说梅肉馅子的浇头,就是山珍龙肉也浇得!
而街坊邻里再看见成大人与钱小姐时,也是满面带笑,态度恭谨。
川中百姓的朴实热情扑面而来。
这样一来,成天复不免调侃:“我们若是能在川中成亲便好了,照着本官现在的人缘,这喜包贺礼一定能收不少!”
知晚忍不住噗嗤一笑,不过再想起他们初来的时候,百姓们一个个爱搭不理,唯恐跟大人交情太深,须得葬礼上随银子的样子,也是心有感慨。
但愿以后贡县再无盐霸,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
至于杨家,交出了盐井的开采权之后,因为岳魁的死,也可以合理收回自己的家产,包括岳魁父子之前为恶的赔偿金,其实也是从杨家的家产里扣除的。
岳魁之罪祸连九族,他的姬妾儿女都不能幸免于难。不过杨惜因为及时递交了休书,母女两个在公堂上跟岳魁义绝,又是这案子的苦主,终于可以免遭牵连。
用左大人的话讲,杨夫人大义灭亲,检举了丈夫的不义,又深明大义归还了当年先帝赐下的盐井,若是陛下知道,不但不会怪罪,还会大大褒奖杨家母女。
不管怎么样,杨惜终于可以带着女儿回到贡县的宅院,慢慢清理门户了。
杨惜别无所愿,只有一件事情要求着钱小姐帮衬着她,就是替她挑拣个好后生,好为女儿说亲。
杨慧红因为她那个利益蒙心的父亲的耽搁,已经蹉跎到二十有八了。
如今知道了当年女儿命硬之事,纯属构陷,杨夫人当然希望自己还有一口气时,看着女儿嫁人,早日生儿育女,也算有了亲人陪在她身边,这样杨夫人这个做母亲的才能安心咽气。
要知道杨家可是贡县首富,多年积财,就算上交了盐井,那田地家产也是无数。所以这边岳魁一倒台,那边求取杨家小姐的人竟也不少。除了一部分是死了妻子的鳏夫之外,甚至从未娶亲的年轻后生也不少。
杨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再招来一个蛇蝎心肠的岳魁入门。
所以求着知晚的深意,也是希望这位机智聪慧的小姐给女儿把把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