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来临,寒秋莅临,高低交错的建筑间不时有几缕穿堂冷风划过,青墙红瓦上有一层薄薄的雾霜,映着那一树黄叶,如枯蝶展翅,纷飞旋转。
瑾王从书房出来,想了想,转身对着博文问道:“王妃和二公子准备动身了吗?”离高利贷事件是第七天,到了他说的必须要回肃北的日子了。
博文五官生的略微深邃,看起来不像大雍人,比较像是混血儿,眸子是浅棕色的,穿着副将的长袍,生的十分的英挺,“回王爷,王妃和二公子,三公子都在整装了,预计下午可以动身。”
闻言,瑾王点头,这一次一定要让他们母子早一日离开京城。博文接着道:“世子刚才派了人过来请王爷与他和世子妃一起用午膳,他有事要禀报王爷。”
“噢,还有什么事要特意起了我去用餐的?”瑾王略微扬了扬眉,步子却已经转向了后院。
穿过九折回廊,壁画长街,进了正厅的门,瑾王便看到御凤檀和云卿都已经在候着了,他知道前几日发生的事情让这小夫妻两人十分的不高兴,没想到他们还会突然请自己来吃饭。
云卿着了一身香妃色云罗短襦,配着一条烟霞色长裙,梳着最常见的堕马髻,上面簪着一支水晶簪子,看起来整个人明媚又不失端庄。瑾王见到她,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于是颔首之后对着御凤檀道:“怎地今日想起请父王一起用膳?”
御凤檀的轻轻的一笑,“近日里来一直忙,也没好好的和父王一起吃过一顿饭。”
瑾王不以为意的摇摇头,目光在四周一扫。屋子里没有其他的人,除却云卿身边两个贴身的丫鬟,御凤檀身边跟着的易劲苍之外,竟然没有其他的人在。王府里用膳是极讲规矩的,除却上菜的丫鬟婆子数人外,还有站在一旁伺候布菜,随时听候主子吩咐的丫鬟在一边伺候,如今这样子,并不像是要吃顿饭这么简单。
见瑾王看出来了,御凤檀也不再拐弯,弯唇笑了一声,手朝着门口方向一扬。不多时,便见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妪被人搀扶着走了上来,她进屋之后看到瑾王之后,目光中带着激动,却依旧克制行礼道:“老奴见过瑾王。”
她的声音有一点点耳熟,然而瑾王却想不起究竟什么时候见过这个老妪。他不禁的蹙了眉,凝望着老妪。
御凤檀见此,瞳眸映了一层星光,启唇道:“岳嬷嬷,你抬起头来。”
岳嬷嬷站了起来,抬起她那张生满了皱纹的脸,望着瑾王,用苍老的声音道:“王爷,二十年不见了,您依旧是如此的英挺俊朗,让老奴好生怀(色色小说念。”
瑾王盯着岳嬷嬷看了半晌,他的眼神在岳嬷嬷那张变老了许多的面上寻找出了熟悉的痕迹,当联系到了岳嬷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瑾王妃身边的陪嫁嬷嬷。”
当初他经常不在家中,对府中的事务也不关心,对家中的丫鬟婆子记得并不清晰。然岳嬷嬷是瑾王妃身边的人,只要见到瑾王妃,必然会要见到她,多少都一些印象。他还记得,当初这位岳嬷嬷是犯了错让人抓住赶了出去,如今被人请了回来,又是有什么事情呢?
瑾王妃皱起双眉,面色带着疑问,问道:“岳嬷嬷,你已经被赶出府二十余年,如今回来,可是要找王妃的?”
岳嬷嬷轻轻的笑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干涩,就像秋天的黄叶,枯涩到随时会断裂,她慢慢的道:“老奴当年被赶出了王府,是因为如今的王妃说老奴偷了她一支金簪。可是老奴一直伺候王妃,何故要等她嫁到瑾王府后,再偷她一支金簪呢?如今老奴是想向王爷来讨一个公道的。”
瑾王一愣,他未曾料到岳嬷嬷的目的竟然是是要来公道的。若只是要公道的话,二十年了,她为何不早一点到。偏偏等到今日,还是御凤檀让她进来的。这一切定然不会这样简单,他望了一眼御凤檀,心中的疑问重重而出,他料定,这又和御凤檀有关系。只不过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又牵扯了什么样的事情。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岳嬷嬷咳了两声,扶着小丫鬟的手臂,抬起皱了的眼皮,目光闪亮望着瑾王道:“王爷,老奴想跟你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您听了之后,自然知道老奴今天为何要到这里来。”
瑾王皱着眉,“你想说什么?”
岳嬷嬷不慌不忙地开口,讲述了起来,“老奴是匡家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当年夫人九死一生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然而却是一对女婴。老夫人急切的需要一个男婴来保住自己的当家夫人位置。匡家的规矩王爷你是知道的,于是老夫人就想了个点子,去偷龙转凤,将其中一个换做男婴。老奴为了老夫人,自然是答应了,便着手去买了一个婴儿来。另外一个女婴本来是要掐死的,老奴心有不忍,便送了钱给人,让人不要掐死她,将她放到篮子里,顺着河流飘了下去,也许会有好心人将她救起来,就像平常人一样活着。”
瑾王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念头,然而他快速地道:“这是匡家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如今说这些与你盗金簪一事,本王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岳嬷嬷脸上露出一抹莫测的笑容,岳嬷嬷是一个极为忠心的人,她会站在这里,说出匡老夫人的秘密。是因为如今的匡家早就大不如前了,匡老夫人虽然换了一个男婴,然而三年前,那个被换来的儿子过世了,匡老夫人没多久也去世了,所以岳嬷嬷才会毫无顾忌的说出当年的秘密。
她对着瑾王道:“你且听老奴说完,老奴既然能将匡家的这件事告知于王爷,必然是因为有另外一件事,比之还要重大。”匡家子孙被调换,这件事等同于血脉被混乱,非同小可,岳嬷嬷能说出这件事,那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比这件还要重大。瑾王不由的慎重了起来。
“王爷是知道的。老奴当初以偷窃罪名赶出了瑾王府,回乡的路上还碰到了瑾王妃派出的杀手,若不是陈妈妈施手援救,只怕现在老奴在黄土之中,早早的去陪了真正的瑾王妃,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指认当年的祸事。”
瑾王心中巨震,冷冷的盯着她道:“什么是真王妃,什么又是假王妃?王妃不是一直在府中吗?你说的那个王妃又是谁呢?”
岳嬷嬷点头道:“王爷,你和老奴一样,也是被蒙骗了。之前老奴说过,匡老夫人生的是一对双胞胎,既然是双胞胎,大多数都是生的一模一样。王爷你对王妃并不关心,一个月偶尔来三四天,已经算是多的了,你又如何分得清,谁是真王妃,谁是假王妃呢,就连老奴也不曾认的出,更何况是您呢?”
瑾王不敢置信的看着岳嬷嬷,这突然来的信息使他目瞪口呆,他的王妃如今竟然是个假货,他反问道:“你说当年是陈妈妈救了你,那你当时被救下之后,为何不立刻出来指认王妃是假的呢,而要等到事情过了这么久才站出来?”
换做是谁,都会心存怀疑,事情隔了二十年,许多事情都追踪不了痕迹。谁知道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对于瑾王的怀疑,岳嬷嬷笑了笑,脸上露出几丝自嘲,“是啊,老奴若是认得出,还用等到今日吗?您还记得当年王妃难产之后,她在院子里调养身体,不喜欢人接触,就连老奴她也不让人近到身边,偶尔能看上两眼,还都是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到后来老奴被赶了出去,连王妃的面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