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想,我的娘啊娘,您这戏份就属实多了些。
每次他都跟他傻哥学戏台上武将,走的那叫个小心翼翼,跟探敌营似的,就扶刀,不,扶棍儿,探着脖儿,还鬼鬼祟祟左顾右盼,看到安全就对娘亲摆摆手,认真道,娘你快走,鬼被窝打跑了……
佘万霖猛的伸出手盖住脸,啊……不能想了……他算知道,为什么每次娘亲都捂脸颤抖跑过去,那是在笑自己跟哥哥吧?
啊哈哈……俺娘十几年唱一台大戏,扮娇弱女子,这让咱跟谁伸冤去?
老臭将巨大的包裹抗在肩膀上要走,路过佘万霖的时候就说:“好儿,你我二人缘分已尽,便……这样吧。”
他到底有些舍不得,走的不那么坚定。
果然就被佘万霖拉住了:“臭叔为何要走?”
老臭看远处惨烈,他们还算安全,就一把扯了佘万霖蹲在密道角落,也是寻思了一会才说:“原是想死遁从此海阔天空,可惜不能了。”
可怜佘万霖魂魄都被摧毁了,就喃喃道:“臭叔~要回去找皇爷?”
难道自己这些年与臭叔的情谊,都是白付了吗?这一路的情谊是假的么?
他狠狠的盯着老臭,老臭就气急败坏的指着他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老子是个暗探?可你爹还是全天下最大的暗探头目呢,你咋不说他!他跟谭家有死仇,这些年不知道暗地里使了多少手脚,最坏就是他!
你去吏部看看官员名录,这些年除了金滇,五品下的官员有几个谭家人?若不是看你的情分,老子早就卖了他了。”
佘万霖气愤怒吼:“那你去卖啊!”
老臭生气:“那不是连累你么!”
佘万霖吼:“小爷才不怕!”
老臭吼:“可我怕……我怕……”
他语气越来越低,最后自嘲般坐在地上,靠着山墙喃喃道:“我就看着那俩小小子,从被人抱着过台阶,眨巴眼儿,就摇摇晃晃成了个大小子,孩子多乖啊,有啥好吃的,也惦记我,虽小时候也不是个东西,难得遇到好爹娘,后来还是教的不错的……”
佘万霖心酸,他自出来,心里就很是依赖老臭,如今臭叔要走了,更不知何日能见,如此眼泪到底掉了下来,还有些哽咽说:“那,那你还走?别走了臭叔……”
他认真的看着老臭保证道:“皇爷若是怪罪,我定不会去探监,你,你若不走,我就给你养老。”
老臭噗哧笑了,脸上泛起慈爱,就摸他的脑袋说:“你是个好孩子,可是,这天下连天子算在内,谁敢与榆树娘娘抢孩子啊。”
他对外挤挤眼,外面就传来一声惨叫。
佘万霖不爱听这个:“她不是榆树娘娘,她就是我娘。”
“啊,当然是你娘!”
老臭点头,歪脑袋又看看外面,四五匹战马在天空飞起又坠落,就凄惨的不得了。
“那你,也是挺难的哈?”
佘万霖回头,沉重的叹息,畏惧娘亲算总账,就可怜巴巴的看他臭叔。
哎,怎么办呢,这就是自己的克星啊。
老臭不得不实话实说道:“好安儿,你臭叔我这辈子,遇到两个好,一好是皇爷,他当我是个人,给我信任,我就卖给他几十年。这二好便是你,你当我是亲人,不嫌弃我邋遢,与我一个碗里吃饭,我本想送这条命与你,可你娘,那你也看到了……”
佘万霖舍不得他,就急急插话:“那,那臭叔继续死遁好了,反正你会易容,你不想,天下谁能认出你?”
老臭却摇摇头,拍拍那个巨大的包裹说:“哎!不行了……傻孩子啊,今日无意勘破谭家谋反罪证,你父与谭家早有恩怨,便是你亲拿罪证去找你爷,份量也不如我,我到底是皇爷的人,懂么?”
佘万霖惊愕:“为何如此,这,这已经是证据确凿了,他们还能逃了?”
看这孩子被保护的非黑即白,老臭叹息,心里对外面那位娘娘道了一声歉,便认真的对佘万霖说:“傻儿,今日你臭叔,便再教你个乖。”
佘万霖气闷,就揪下蒙面巾撇嘴:“还乖,我都多大了?”
过几年,我都能娶丑丑了。
老臭一笑:“教你皇帝心那!”
这孩子一下子就僵直了。
老臭却不管他,只看着周围的兵器甲胄道:“其实你还小呢,你爷佘青岭比我学问大,早晚也会教,可他看皇帝与我看皇帝,却也有区别的,记住孩子~这世间的事情,从不是你在书本子,戏台子上看的那些故事,凡事有因而后有果,一人冤死就该有个青天来昭雪,国出恶逆便要有义士清君侧!”
佘万霖喃喃:“难不成不对么?”
老臭嗤笑摇头:“不对呀,大部分的事情就从来不是这样的,一切皆凡人妄念,他们就杜撰出戏文里的正义骗自己。
你记着,皇帝老爷是个看戏的,人家就款款坐在台下,看你爷,看你爹,看谭守义,看我,看生旦净末丑在那抖机灵,谁有什么绝活,谁有什么本事,人家是一清二楚,对他而言,一台戏,红脸白脸那还真是少了哪张脸都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