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这个悲痛欲绝泫然欲泣的人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亲舅舅,血脉亲情终究斩不?断。
身上那股无力悲愤越来越重,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理解嘉和帝为何选了他做太子,却从未真正将他当成太子。
原来这就是世家吗?
同气连枝,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有些事情他并不想做,可?血脉亲情绑着他,让他不?得不?做。
有?些事情他没有?做过,可?同样的根系缠绕在这里,谁又能?把?自己摘得出来??
就因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以互相包庇,互相搀扶,互相扶持,形成了一张无法扯断的网。
这些连着根淌着血的东西,根本斩不?断。
若真要斩断,必然伤筋动骨,痛彻心扉。
至今,他还为自己保住程国公而愧对那上千条人命。
他已经尽力补偿那些亡者亲属,可?是不?够,造成的痛苦永远不?能?偿还。
他嚅动嘴唇,已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舅舅。
这时,宣瑛目光灼灼,缓缓道:“国公爷慎言,母妃是帝王家的媳妇,皇兄是帝王家的子孙,与你程氏何干?国公爷糊涂,在这里说错了话不?要紧,日后还望国?公爷掌握好分寸。”
程国?公唇抖动着,涕泪沾湿修长的胡子,他想斥责宣瑛闭嘴,但他不?敢放肆。
一夕之间,他像是苍老十几岁,嘴里不停呢喃道:“好,好,你们才是一家人……我们程家都是该死之辈,你就守着你们的名誉看着我们覆灭吧……”
他步履蹒跚往未央宫外走去,出门被台阶绊了一下,登时摔下三级台阶,额头磕破了皮,一行殷红的血流下,血浸透雪白的衣领,染得颈脖一片血污。
太子想上前搀扶,刚迈出半步,他又缩回了脚。
宣瑛看着程国公的背影,劝谏道:“皇兄,这件事不?简单,背后定然有?人在推动,程家的事情不?能?不?管,但不?能?明着管。还有?,程家这些年?没少犯事,还望皇兄这次不要妇人之仁,有?些血肉长脓生疮,不?剜掉,迟早会危害生命。”
宣帆若有所思:“本宫明白,这件事本宫会找人处理,你回去安心歇着吧。”
宣瑛想程家的家务事他确实不方便干涉,便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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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出来?,正是日暮黄昏。
宣瑛没有?回锦王府,而是直接去了长远侯府。
双驾豪华马车滚过繁华街道,停留在京华大?街太春巷最气派豪华的府邸前。
府邸门前?摆放着两座高大象征身份的石狮子,牌匾上是鎏金大?字:长远侯府。
此刻,厚重朱门敞开,几个小厮在入门如同仙境一般的山水院落中挖着什么。
偌大?的庭院,每一株花草树木都长得正好,多一分则嫌拥挤,少一分则缺韵味。
这里的每一株花草都是珍品名品,有?些非能?工巧匠不?得培育。
这座庭院比安昌侯府的精美数十倍,安昌侯府是后来?发迹的,而长远侯府则繁荣了数代,这座庭院也在数代的传承中,达到?最美轮美奂的模样。
如今,这座庭院正遭到无情的挖掘,毁坏。
那些负责挖掘毫无鉴赏能力的小厮都不忍心破坏这么美?的庭院,挖得小心翼翼,生怕弄坏多余的花草。
饶是如此,偌大?的庭院也被他们挖起来?两个巨坑,精美?的庭院好似一个出尘仙女被活生生剜掉两颗眼珠子。
长远侯府的管家苦口婆心劝三公子沈雁行道:“公子,那些樱桃树不?能?挖啊,那是侯爷最爱的树,平时被虫子咬片叶子,他都心疼的要死,您挖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沈雁行指挥道:“挖,这不?是本公子要挖,这是七殿下要的,我敢不?听吗?挖快点,别?伤了那树的根……”
管家见劝不?动,拉着沈雁行哀嚎道:“三棵树,您好歹给?侯爷留一棵啊,他精心照顾三四十年?了,当年?三百棵树苗,就活下来?三,您怎么能全挖走呢……”
这时,宣瑛走了进来:“雁行。”
沈雁行白了管家一眼,示意他闭嘴,道:“我没跟你撒谎吧,我说送给你就送给你。殿下,这些樱桃树都是我爹精心培育三四十年的,种的樱桃那才叫一个甜,不?过他舍不?得给?我们吃,我是偷偷摘的,祁少卿保管喜欢。”
宣瑛得知祁丹椹院里那颗樱桃树被砍了,十分震怒,派了几波人,没抓到?杀树凶手。
他知道那是宣瑜干的,目的是为了不?让祁丹椹亲手摘樱桃给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