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与王爷打赌,是对城中众人瞒着身份,这一位昔日严太守帐下的师爷却不算在内。云琅过几日要做的事,不少还要这位胡先生帮忙打点。
今日借题发作,要客栈掌柜亲自过来领人,原本也有将身份摊牌的打算。
只是如今局势乱成这样,人人立场都不分明。却也不能上来什么都不问,便全无提防,和盘托出。
景谏尚在迟疑,萧朔已放下棋子,随手拂乱棋局,抬眸看过来。
今日之祸,由贪欲而起。
胡先生道:白岭采来的山参品相不好,没能卖出高价。回客栈时,恰好见了安置兔子的竹笼,心生邪念,便设法悄悄将竹笼弄坏,纵走了兔子。
茶博士听得瞪圆了眼睛:掌柜的
胡先生不为所动,也不看被绑着的白岭一眼,继续道:趁堂下乱成一团,又谎称兔子咬坏了山参,以此讹诈,甚至不惜以报官恐吓胁迫。
白岭眼底浮起些绝望,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每听他说一句,脸色就更惨白一分。
二位将他带回来,绑住双腿,是为了不再扯裂敷过药的伤口,以快些好转。这一桌菜并不是汴梁风味,想来二位也没有这样好的胃口。
胡先生道:诡计害人在先,受人一药一饭之恩在后。仍不生悔意,不见愧色,心中竟仍愤懑不服,不知好歹。
掌柜的。
茶博士实在听不下去,攥了攥拳,讷声插话:白岭没有坏心,他做此事,也是为了
不论为什么。
胡先生道:也不能为了做成事,便忘了该如何做人。
白岭狠狠打了个颤,脸色慢慢灰败下来。
养不教,父之过。父母不在,师者代之。
胡先生平静道:白岭做出此等劣行,是师长不曾教导好,我既是他的老师,自然该在此给二位公子赔罪。
胡先生上前一步,伸手敛起衣摆。
白岭原本已灰败冰冷得几乎成了个淡漠的影子,此时却忽然出现了分明裂痕,他瞪圆了眼睛,几乎难以置信,忽然死命挣扎:先生!
少年太单薄瘦弱,纵然豁出命一般挣,也轻易被家将单手制住。
白岭打着哆嗦,嗓子发不出声,哀求地看着胡先生。
胡先生神色仍极平静,望了他一眼,收回视线。
白岭没能在那一眼里看见任何责备,冷意却反而自骨缝间刺出来,叫刀疤牢牢按着,哑了嗓子哀求,我该死,我知错了,你们砍了我罢,送我去报官也行,别
胡先生在门前拜下去,双膝未及触地,却已被一只手稳稳阻住。
胡先生微怔,视线循着那只手抬起来,落在眼前人身上。
萧朔命人收了桌上残羹冷炙,示意亲兵将白岭也一并带走,重新上了热茶:请。
胡先生皱了皱眉,看着屋内情形。
他其实已看出些蹊跷,此时在门口迟疑片刻,还是不曾多说,举步进了门。
茶博士跟在胡先生身后,原本也想进门,却见那些壮硕魁梧的家将已利落动身,不用吩咐,悄无声息出门,散开守在了门外。
哪怕一个全不懂阵势的人来,也能看得出这些人挑的位置极为精妙。
处处连环相扣、密不透风。彼此守望,无论谁想靠近窥伺,都要结结实实挨上一把钢刀。
茶博士扫见那鞘中泄出的雪亮刀光,只觉颈后嗖嗖发冷。他彻底没了胆子,向门外退出几步,裹着吓出得一身冷汗,逃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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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内,胡先生看着不知何时关紧的门,眉头彻底蹙紧。
恩威并施,攻心为上。
萧朔回到桌前:不归先生好治军手段。
胡先生始终平静的表情凝固了片刻,垂在袖中的手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