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只要穿过前面那一小片广场,就能直接下山了。
可就在见愁要从法王殿阴影之中走出去,横越广场直接下山去的时候,心底里突然就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目光从地面上扫过,她只觉得,今夜的月色,好像不很对劲。
这个时辰,还未进子夜。
天边那一轮月亮是斜斜挂着的,就从圣者殿那边照过来。长长的影子被拉长了,逶迤地落在见愁面前不远处。
她没动,凝神细看半晌,竟生生从那因角度变化了的影子里,看出了个人形!
那一瞬间,真是什么疼都忘了。
见愁豁然回首,视线直直地越过了法王殿那稍稍低矮一些的檐角,落到了这雪域最高的那一座圣者殿的殿顶上!
冷月高悬,雪白的殿顶斜勾着,却成一片暗色的剪影。
一道不特别高的身影,便站在这一钩弯月里,便站在这一片剪影上!一身雪白的僧袍,被月光一照,白得好似在发光。一双赤足竟仿佛感觉不到周遭寒冷一般,实实地踩在殿顶。
他似乎没有发现法王殿这里有人,只是站在高处,遥遥地朝着圣殿背后眺望。
是当初在圣湖前见过一面的奇怪少年。
即便对方侧对着她,可见愁又怎会轻易忘记这个让人印象格外深刻的少年?或者说,圣子寂耶!
至于他眺望的方向,无疑是圣殿后冰原上,那一片圣湖了。
这一刻,见愁不知为什么,一下便停了下来。
但那少年依旧像是没有发现他们一样,甚至连身形都没有任何变化,也没调转目光回头过哪怕一下。
他只是这样注视着,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从圣湖的方向而来。
夜幕下,平湖不起浪涛。
宽阔的湖面后方,还有着广阔无尽的冰原。穿过这冰原,直走是阳宗,左转是阴宗,右是东海,东海的大桃树下便是极域的入口。
据传,这一片冰原乃是雪域最北,也是北域最北,即便最耐寒的鸟兽也无法横越。
可在今夜,那遥远的看不到边际的冰原上,却有一群人浩浩荡荡飞来,都是修士,可行进之间却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从服饰上来看,这一群人分作两拨。
一拨穿着深红色的僧袍,剃了度,看着头上就是一层青皮,是密宗的僧人;一拨则大多是宽松的灰蓝或者灰黄的僧衣,也剃了度,但头顶大多有受戒时烧的香疤,大多都是六个,一看就知道是禅宗僧人。
受戒烧香疤这种规矩,禅宗有,密宗没有。
一直以来,外界都传,佛门禅密二宗水火不容。
可如今两宗之人竟然一道从这荒无人迹的冰原上来,彼此之间虽泾渭分明,可明显看得出他们是同路而来,且要往同个地方去。
若有外人在此,见了只怕要咋舌不已。
但还好,这会儿没外人。
尤其是了空。
在他眼中,众人俱为一体,看了谁都不会见外,就地上爬过去的蚂蚁,天上飞过去的麻雀,他逮着机会都能凑上去套两句近乎。
至于此刻禅密二宗同行?
那算什么事儿!
待会儿等到了圣殿,他们还要一道并肩作战呢。什么水火容不容的,了空压根儿都想不到那里去。
反正,现在与禅宗众人同行的乃是旧密一派。
这些年来,不仅是禅密二宗争斗不休,新旧两密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是从没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