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檐下的呜咽声终于停歇的时候,已是深宵。
起初,即便被捂住了口,那股透不过气的惨然还是滴着血一般,顺着夜风爬上人的脊骨。到最后,却只剩游丝,跟银钩子似的刮得人浑身发凉。
十六身体都发麻了,等到终于没了声响,才伸手悄悄拨动了身下的瓦片,从缝里看了进去。
还好,刘家娘子还活着。
虽然她还带着些稚嫩的脸庞苍白得如同浮尸,头发缭乱地被汗水粘在额头上,唯独唇上一点极艳的颜色,如泼进银雪地里的热血,是被她咬破的下唇。
可她到底还活着。
奄奄一息地躺在母亲的怀中,连哭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无力地被双目泛红的母亲紧紧抱着,鲜血淋漓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地试图说着什么。
十六好半天才看清她的唇型。
“娘,我没有……。”
刘若兰如同被操纵的木偶,只会喃喃重复着,就好像这句话便是如今唯一还能串起这具身体的线了。
十六没有说话,只是合上了那块瓦片,从李玄慈怀中站了起来,轻轻说道:“走吧。”
她救不了刘小娘子,既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只能力求查出些线索,叫这些姑娘不至于最后只能将冤枉都自己吞下。
如今刘府看管得甚严,轻易不见婆子丫鬟走动,倒是方便了他们在檐上行走。
关住刘小娘子的地方是在西边侧院,旁边靠着池子,颇有些荒僻,想来正因如此才选在此地。而正院住着刘大人和夫人,因此二人先去了东院找起。
找到第五间房时,十六终于发现了要找的东西。
这里一看便知道时姑娘的闺房,榻上还放着绣了一半的绣绷,一朵兰花在丝绸上缓缓绽放,窗前的小桌上还立着梳妆镜,卸下来的耳坠子就丢在小桌上,无人收拾。墙上还挂着一副水墨图,虽然笔法有些稚嫩,却不失意趣。
这是个有闲情也有心思的小女子的房间。
十六目光扫着别处,只见墙边的神龛中放着后土娘娘的神像,不大,像是石头刻的,雕得极好,低垂的目光中含着温润的慈悲,唇角似乎蕴着一点笑,却又瞧不分明。
她立刻便想要去查探一二,可手还没落下,到底没下得了手。
自小在神像面前洒扫、抄经、打坐乃至罚跪,十六虽然心大,可到底还是被养出了对道祖的敬畏。
她不自觉退了两步,转了头,讷讷对李玄慈说:“要不,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