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勒泰并不急着攻城,而是每日命麾下猛将莽花尔带着一批晟军战俘来到广宁城墙下活焚,让守城的每一个将士,都看见、听见自己人垂死前的挣扎和惨叫,再用木杵将焦黑的尸体挂起来,一根一根地插在雪地里,最后领着众将士齐喊“降则不杀”。
若闭门不理,则足足要喊上两、三个时辰,若出城追击,则莽花尔速走,根本捉不住。
如此反复三日,目睹这般暴行的守城将士开始军心涣散,对金人也充满了恐惧,甚至城中开始出现韩兆兴要归降卓勒泰的谣言。
元卯命将士们昼夜不断地向城墙上泼水,以结冻来加固城墙,可他知道最坚固的城墙,也抵不住从内部的崩溃,他虽然不住地稳定军心,却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的浮躁。卓勒泰不愧是金国名将,未攻城,先攻心,太歹毒了。
韩兆兴与他们商议了几种伏击莽花尔的计划,都觉太过冒险,莽花尔必然有备而来,若冒然出城,伏外还有伏,就正中其下怀了。
这日夜晚,元思空匆匆找到元卯:“爹。”
元卯根本无暇理他:“你不要再来了,叫你娘放心。”
“不是,爹。”
元思空跑上去拦住元卯,“今夜许会下雪。”
“什么?”
“广宁已经放晴三日,雪都化了,但今夜可能下雪,正好设伏啊。”
“你怎么知道今夜会下雪?”
元思空指了指天上的云:“书中说,云低而厚密,呈鳞状,则夏时雨、冬时雪,空儿观察过好多年,十之七八确是如此。”
元卯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将信将疑:“当真?”
元思空点点头:“若现在在莽花尔来的路上撒上绊马钉,一夜雪后,毫无痕迹,再令将士在其撤退时伏击,则事半功倍。”
元卯略一思忖:“好!爹便试一试,若当真奏效,能大杀金贼的威风。”
元思空很高兴:“爹,伤兵们都已妥善安置,空儿还能做点什么?”
元卯按了按他的肩膀:“你照料好你娘、你大姐、你弟弟,就是为爹分忧了。”
“空儿当然会照料好他们,可是……”元思空看了一眼元卯身后高耸的城墙,“爹,我可以做更多。”
“行了,你先回去吧。”
元思空却又进一步,属于少年的澄澈眼眸中,却闪烁着坚毅笃定地光辉:“爹,若今夜当真下雪,明日莽花尔当真中伏,便能证明空儿有用,你可否让空儿跟在你身边?”
元卯被元思空发亮的眼眸震慑住了:“空儿,爹当然知道你是有用之人,只是打仗太惨烈,你还小,我不愿你卷入其中,你明白爹的苦心吗?”
“空儿明白,但每一个广宁百姓,都早已卷入其中,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元思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爹,将空儿带在身边吧,空儿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元卯轻叹一声,面上满是无奈。无论他多想将元思空隔绝于危险、残酷之外,元思空却一次次扑上来,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将来无可限量,既是蛟龙,便注定要纵驰雷云、翻搅风雨,他能阻到几时呢。
罢了。
元卯将元思空从地上拽了起来:“好吧,爹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