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使掩着嘴道。
“怎的,怎么正头娘子还没进门,这肚子里就揣上了?”
卖菜的声音一扬。
“你小点声,正睡着呢。”
那女使连忙按住她,“这小娘子年纪小,身边跟的女使也是个不通事的,我是生养过的,我一眼便瞧出来了,近来这小娘子老是嫌胃口不好,时不时捂着喉咙,吩咐采买的东西不是蒲桃就是杨梅,净爱拈着酸吃,这不是怀了是什么?两个人缠的这样紧,迟早得出事!”
雪衣一听,双手慢慢下落抚上自己的小腹,整个人如坠冰窟。
“可这正头娘子还没进门,外面的就先怀上了,这不是打卢家的脸吗?崔氏又是个规矩重的,当真能放任不管?”
“那谁知道呢,反正这肚子我瞧着恐怕是难保,往常我侍候的有一家就是这样,后来一碗药灌下去,落得个清净,人家那贵女才肯嫁过来。”
女使瞥了瞥黑漆漆的屋子,“里面这位恐怕也一样,到现在还什么不懂呢,眼巴巴地盼着郎君过来,真是可怜了。”
两个人窸窣地说着话,等卸完了菜才分头离开,那妇人又随汉子赶了牛车回去,只剩了一句“可怜”一直在雪衣的耳边飘。
雪衣这些日子本就忧心忡忡,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信了崔珩一回,没想到反被骗的更深。
他果然还是要像梦里一样去议亲了,她也果然有了身孕,兜兜绕绕了这么久,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梦境。
雪衣突然很晕,眼前一黑,双手扶住了窗沿。
她被关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里,所有的消息都是从崔珩指缝里漏出来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他说的话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雪衣根本分不清,也没能力分清。
上回在巷子里是苦肉计,那这回呢,瞒天过海?等到婚事落定,她还不是成了外室。
雪衣一害怕,肚子里仿佛真的多了块肉似的,一阵阵地往上翻滚,喉间直泛着恶心,忍不住干呕。
崔珩不来的时候,晴方便睡在外间,一听见咳嗽声和干呕声,她立即下了榻:“娘子,你怎么了?”
“我……”
雪衣一张口,喉间便止不住地恶心,她害怕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又骗我,晴方,我又被骗了。”
“是二公子?”
晴方凑过去,“可二公子这些日子不是对您很上心?”
“全是假的!他不过是为了安抚住我,他要去范阳相看旁人了,晴方,我……我真的成了外室了。”
雪衣捂着脸,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晴方也如当头被擂了一棒:“怎……怎会如此,会不会是误会了?”
若是单凭女使和一个送菜的妇人的话,雪衣或许还会怀疑,可是“有身孕”、“出远门相看”,和梦里的一切都对应上了,哪里还可能有假呢?
她再待在这里,等二表哥走后,恐怕就是被姑母发现了。
“不行,晴方,我想离开。”
雪衣吸了吸鼻子,再一次被骗已经很凄惨了,她不想连命也搭进去。
“可是自打您上回出去之后,这院门的守卫又加了一倍,您便是想出去,恐怕也难。”
“不能硬闯,那咱们就悄悄地出去。”
雪衣想起了送菜妇人牵着的牛车,那车上总是摞着几个硕大的篮筐,藏个人绰绰有余。
无论如何,她真是一刻也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
距离陆雪衣沉船,时间已经过去月余,府里众人已经慢慢接受了,顶多是茶余饭后替这位美貌的小娘子叹一声可惜,三郎那边也与王五娘定了下来,见局势稳定下来,崔珩也开始着手准备起迎娶的事情来。
江左的情况他已经大半知晓了,即便是出嫁,陆雪衣那个父亲恐怕也不会给她置办多少嫁妆,出嫁时难免难看,让旁人议论她。
崔珩便打算挪用私产拨出一部分给她,再采买些旁的,到时候同送去江左去,替她撑撑场面。
地契,房契准备了不少,崔珩在察看时,偶然又发现一堆杂物里面多了盒奇技淫巧的玩意,是个善于钻营的商贩有意讨好他的。
陆雪衣面皮太薄,婚前不合适对她用这些,一用,她难免又要多想,是以崔珩瞥见了那个缅铃,目光只顿了一下,而后便合了盖子随手丢在了马车里。
这几日,三郎与王五娘定下,闷闷不乐,找了他去酒楼饮酒,崔珩对这位三弟也有些许愧疚,便应了他,打算开导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