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乐欣突然泪如雨下,可此时她太过天真,以为以利益为盟比虚幻的情爱依托更为牢固。可事实是,这世上没有任何的盟友,可以同利同益一辈子。“王爷,我们以半年为期,如果半年后,我未能回这京都城,圣上的指婚可就此作罢,王爷请另觅良缘。”
萧乐欣轻轻开口。萧芳华所言非虚,她没有证据。萧浩然在春泽苑出的事却是既定事实,二房绝不会就此罢手。世人也永远只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她私心里想着,光弑杀庶兄这一条,李宸谨就可以此请求圣上收回成命。方才那一番话既是为了引出萧芳华,其实她也是想借此与李宸谨从此划清界限,不连累他的声誉。“好,我们击掌为誓。”
李宸谨一脸郑重,举起右手。萧乐欣缓缓转过身,同样高举右手,两人在萧家祠堂再次三击掌。清脆的击掌声在祠堂内回响,此时祠堂外的小径上远远的有哭喊声传来,一群人身着素衣正往祠堂赶来。“王爷,有人过来了。”
青羽立刻出现报信。萧乐欣正了神色,唇边一抹浅浅的笑,终于来了。她冲着李宸谨福身行礼:“王爷,今夜在此别过,至于青云姑娘,劳烦王爷让她改道,在望县等我。”
闻言,李宸谨吃惊的同时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喜悦,他微一颔首沉声叮嘱:“万事小心。”
随即把自己的玉佩塞进萧乐欣手中后,带着青羽飞身离开。两人飞身上房顶的下一秒,人群就浩浩荡荡的闯进了祠堂,打头阵的赫然是哭声震天的王氏,萧芳苓头系白巾扶着她。看着这伙人冲进祠堂,青羽不由得毛骨悚然。“王爷,这些人来者不善,六姑娘独自一人恐难对付。”
青羽一脸担忧。李宸谨单手负于身后,他是明白萧乐欣的,此时她无需他出手,她说的半年之期就是她最后的骄傲。“既然深入穷巷,那就改弦易辙。”
李宸瑾眼望着昏黄烛火下的倩影,沉声道,“本王信她可以,通知纪文正,改道望县。”
祠堂大门“轰然”一声被推开,王氏哭喊声传来,萧乐欣端然而立,目视前方,凌然不惧。“我的然儿啊,你死的好冤啊,这萧家祖宗真是不显灵啊,竟然让一个女娃娃搅得萧家断……”“住嘴!”
萧乐欣冷厉一声,断然截了王氏的话,“萧家子嗣繁茂,岂容你一介妇人诋毁。”
王氏久居乡下庄子,明面上是被老太太贬斥的,可庄子的人都清楚,二夫人是迟早要萧国公府的,谁不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萧乐欣冷眼瞧着,王氏的面色竟是比在萧府时更加红润。“六妹妹,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我母亲你婶母,你如此忤逆尊长,是何道理?”
王氏一回来,萧芳苓顿觉有了靠山,说话底气都足了。“我已自请跪祠堂,你们还要咄咄相逼吗?”
萧乐欣不言其他,一双美目冷冷的看向王氏母女。王氏抹了一把泪,痛哭流涕:“六姑娘,你害死了我的然儿,难道跪一跪祠堂就想抵消所有的罪孽吗?这事放到全天下去说,谁都觉得说不过去。”
“说不过去?”
萧乐欣凛声道,“自古嫡庶有别,一个庶子仗着长辈仁爱夜半闯入嫡女闺房,欲行不轨之事,你以为全天下的嘴就长在你们二房身上。”
“你休得胡言,我二哥哥……”“三姐姐,客气一点我喊你一声姐姐,我要是心狠一些,你不过就是依附在我们长房之上的蝼蚁,你身上穿的戴的,每一日吃的喝的,你当真以为全凭你们二房的那一点俸禄就能供得起吗?”
萧乐欣冷嗤一声,脸上全然是讥讽:“若真论起来是谁要为死去的人忏悔偿命,三姐姐不应该扪心先问问自己吗?”
“你胡说些什么?”
萧芳苓脸色猝变,一脸心虚,眼神躲闪不敢直视。难道她已经知道了?王氏最是了解自己的这个女儿,心中顿时起了疑窦。今日她回来的急,很多事都只是别人说什么自己就听什么,眼下看来然儿的死恐是另有隐情。但此刻,眼前的六姑娘才是心腹大患,不管如何,就如初儿所言,不能定罪处置,将她赶出府去也是了了一件心事。王氏其实不傻,乡下庄子一趟她顿时厘清了所有,转了性子的六姑娘针对他们二房已是不争的事实,虽还不知缘由,可赶她出府发配的远远的,也就碍不着他们二房什么事了。初儿春闱科考在即,万不可再生什么事端。老太太既然已同意了将六姑娘遣回望县长房那边,此时就不该多做口舌之争,免得拖延了时辰,届时国公爷一回府恐怕又生事端。但是,她折了一个然儿才把六姑娘赶出府去,想想都是亏的。王氏不甘心!何况当日自己被老太太赶出府时,可是挨了好几板子的,怎么着也得讨回来。“六姑娘,老太太发话了,现如今就连她老人家都管不了了你了,更别说我这个师出无名的庶出婶母了。明日一早你就回望县大哥大嫂身边去吧。”
萧乐欣面上不显,心底却是微微一笑,她就知祖母会如了她的意。“多谢祖母。”
萧乐欣冲着萧家列祖列宗的排位福了福身,转身欲离去。可王氏却闪身拦住了她。“老太太还有话,六姑娘弑杀庶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王氏森然一笑:“来人,就在祠堂打,也好让六姑娘记得,这是老太太的命令,是萧家列祖列宗的命令。”
“是,二夫人。”
跟着王氏一起进祠堂的人都是二房的心腹,一早就做足了准备,王氏一声令下,板子凳子都抬将了出来。“六姑娘,得罪了!”
“我看谁敢!”
萧乐欣面色孤冷,眼神凌厉,右手半举至空中,一块玉佩赫然现于众人眼前。半巴掌大小的玉佩,通体温润,上头刻的“宸”字令所有人瞠目结舌。这是宸王府信物,乃是先帝亲赐予宸王的免死金牌,见此玉佩者如君亲临。所有人当即下跪行大礼,君权之上,谁都不敢藐视。匍匐在地的萧芳苓战战兢兢的同时心底却蓦地燃起熊熊的权利之火。她暗自发誓,终有一日,她也要萧乐欣如自己今日般,跪伏在地,卑贱如蝼蚁,任人凌辱。萧乐欣眼见王氏母女诚惶诚恐俯首帖耳地跪在自己面前,一时间竟有些怅然,沉吟半晌她喑哑着声开口道:“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