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扫视过众人,眼瞳里暗含血光,令人望之生惧,不敢与其对视。
站在她身后的凌琅已然放飞纸鹤,召集云宫诸位尽数来此,在黄泉镜铸成之前死守此地。
虽然完全是多此一举。
凌琅想着,已无法视物的双眸对着夜空,想起了当年那幅由她亲手画到最后的命图。
而在云宫之外的人间,异象迭起。正在东大陆的人自然完全不知道这世间正在上演哪一桩颠覆此世的壮举,也不知道在他们全然不觉的时候自己的命运在两方博弈之下经历了几番改变,只是惶恐不安地看着天上异象,不知此兆是凶是吉。
西大陆的绝大多数普通人同样不知道黄泉镜即将再度显示,少数知道一点东西的修士也只以为世外楼素来光风霁月的楼主突然疯了,与那位在他们看来独断到确实有点疯癫的帝女联手,要学三千年前的镜君颠覆修真界,不过当初镜君只是截断飞升之路,而君虞更是狠绝,要直接斩断后人修炼的可能。
更少数的知情人,则是无比复杂地仰望变幻莫测的天。
玄玉仙宗的现任宗主司蘅静观天象许久,入神到连挽情仙尊何时来到身边都不曾发觉。
“黄泉镜已成。”
直至挽情仙尊出声,司蘅才惊得立时往身边看去。
不过挽情仙尊并未看着她,而是如她先前一样,仰视混沌一片的天。
天空仿佛来到了鸿蒙初开之前,世间一切皆在一团混沌中,静静悬于虚无,等待诞生的那一刻。从某种方面来说,此时的明虚域确实在经历一场重生。
司蘅问道:“师尊为什么骗了长老他们,而没有过去阻止。”
司蘅是这千年来挽情仙尊收的唯一一个弟子,也是仙尊弟子中目前唯一一个还在世的,挽情仙尊许多事情都不会避着她,她们之间私底下说话也会随意许多。
挽情仙尊昨日回到玄玉仙宗,只道截杀绪以灼的路上遇见了已然复生的帝襄,是以未能将绪以灼斩杀带走往世镜,自己也因此受了重伤,未能及时回到玄玉仙宗合力抗击君虞。挽情仙尊的伪装可谓天衣无缝,至少将其余人都骗了过去,但她唯独没有瞒着司蘅。
挽情仙尊淡淡道:“你觉得此战,孰对孰错?”
被挽情仙尊一手教出来的司蘅,不出意料地答了与她在赤地回应明月时相似的话:“无关对错,只是师尊做出了选择。”
挽情仙尊终于将目光从天空移走,放在了自己的弟子身上:“你也同样如此。”
她一回到玄玉仙宗,就知道这个弟子绝对没有出力,只怕在其余仙门修士对战君虞之时,司蘅就躲在角落划水摸鱼。
这样看来,司蘅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各种做法都如出一辙。
眼下战局已定,师徒二人没有离开原位,而是并肩站在断虹峰顶,等待明虚域阴阳两界屏障重塑的那一刻。
*
绪以灼亲眼看着黄泉镜铸成,又看着其上的熠熠光辉随着人间与黄泉屏障修补完毕而消散大半。
黄泉镜的六枚碎片中,有好几片都陪伴过绪以灼一段时日,如今它们被融化铸为了一面镜子,绪以灼心中还有几分不舍。
黄泉镜被君虞交到了她的手中。
重铸后的黄泉镜说是镜子,不如说是一面玉盘,其上映照不出世间任何一物的倒影。一边摩挲着玉盘边缘,感受着它温润的触感,绪以灼一边忍不住吐槽道:“这东西到底为什么会被命名为镜子啊?”
君虞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叫黄泉盘的话不太好听吧。”
她的语气一本正经的,绪以灼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送你到天雪阁吧。”
君虞轻声道,“现在外界还很乱,你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绪以灼定定看了她一会儿。
最后点了点头:“好。”
不放心是假,舍不得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