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妘却并不在乎他的威胁,由衷道:“说起来,这一生我最佩服的人便是陛下了。我自为官以来,见过无数次权力更迭,这大燕的权臣也早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但即便权臣难为,但也总有许多人做过。可比做权臣更艰险的,便是在燕国做男帝了,这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我自以为洞察一切,却没有看穿当时的大皇子,现在的陛下,有登帝位之心,想必,连先皇也没有看明白吧!”
慕容珩任由她说着,可手指却已经紧紧握起。赵妘本就不需要他的回答,说完了那些,便道:“皇城司的人恐怕要失望了吧,我的府上只怕她们一无所获。”
慕容珩冷哼一声,“你将所有能被朕揪住的证据都转移销毁了,便觉得朕动不了你了吗?”
“陛下大可以杀了我,但却要背上滥杀无辜之名。”
慕容珩眸色深沉,“你在试探朕的底线吗?”
赵妘却突然撩起衣摆,跪在殿中,“臣乞骸骨,自请辞官,愿陛下恩准。”
慕容珩心中冷笑:好一招以退为进。最后却还是准了她。
赵妘早就做好了准备,辞官之事刚传遍整个燕京城,她就已经收整好行李,坐上马车,带着不多的人离开燕京城。即便曾经有熙熙攘攘的门客,如今门庭冷落,无一人相送,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失落,在她之后的人,也不过是重复着和她一样的路而已。
马车驶到城外官道上,天气渐渐炎热,官道上甚至都没有多少马车经过,赵妘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行了一段路,马车忽地停住,她身子一倾,连忙扶住车厢,而后一把掀开车帘,马车前面,一队人挡住了去路。
霍司骑在马上,身后跟着的皆是皇城司中人,赵妘看看瑟瑟发抖的车夫,拍了拍她的肩膀,从马车中走下。
赵妘看着霍司笑道:“原来陛下还是容不得我。”
霍司不欲与她多言,冷冷吩咐:“送赵大人上路!”
霍司话音刚落,身后皇城司兵卒立刻搭弓引箭,赵妘身边的几名随从慌乱地看着她,可她却毫无畏惧,千钧一发之际,忽听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霍司心头一凛,她怎么来了?
赵妘回头看去,只见来的人却是叶倾,“怎么,陛下让霍统领一人来还不放心,还要让叶统领来监察吗?”
叶倾却是冷眼看着霍司,霍司低下头去,他是奉了慕容珩的旨意,而慕容珩并不想让叶倾插手此事。
慕容珩当时在殿中道: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这件事你务必要做好,朕不想听到她在临时之前胡言乱语什么。
霍司立刻领命,而后听他低声道:“朕早就说了,不要试探朕的底线。”
叶倾将目光收回,看着赵妘道:“你说错了,我来,是要亲自取你性命!”
赵妘大笑出声,“我果然没有看错,叶臣有个好女儿,你比你的母亲狠心多了。只不过,你就真的以为,她的死是我一人所操纵吗?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真正的……”
下一刻,赵妘的脖颈间便满是鲜血,喷洒在叶倾的身上,而动了手的正是叶倾。
叶倾将剑收回,“可我并不想听到。”
霍司震惊地看着她,叶倾却再未作声,白衣上一身鲜血,翻身上马,如同来时那般干脆利落。
过了许久,霍司才吩咐道:“一个不留。”
霍司并未将这里发生的事回禀给慕容珩,反而是尹襄事无巨细一一禀报,叶倾回宫时一身是血,他就已经猜到,而后又问了句,“她真的这么说?”
“是。”
慕容珩从未像此刻一般,心中极不安稳。可又存了侥幸,至少赵妘并没有来得及说出什么。
————————————
郡王府,宁洛坐在凉亭里,眼神空无地落在亭下的流水中,云灿走了过来,“浮光师姐这两日不在,我无趣极了,不如我们出去一趟,哪怕是去茶坊,还是去酒楼也好,人多的地方总是热闹一些。”
宁洛久久不言,云灿以为他又会拒绝,却没想到他抬起眼帘,应了声:“好。”
宁洛换了身寻常衣衫,和云灿一同上了马车,两人来到燕京城最大的茶坊中,刚从大堂内走过,便听堂中说书人讲道:“这叶家小姐同那宁郎君貌合神离,更与另一位慕容郎君有了私情,一来二去,更是连家都不归。”
茶坊之中说的故事大多是化自时事,宁洛脚步顿住,云灿忽然紧张的看着他,低声道:“有些事都是旁人乱说,是万万不能往心里去的。”
宁洛自嘲一笑,“旁人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那说书人继续道:“这宁郎君脾气执拗,与叶家小姐自成婚便不睦,又怎敌得那慕容郎君软言细语。”
堂中坐着的人叹道:“这也是一桩孽缘啊,既无感情,又被绑在一处,如今可不是煎熬万分!”
另有人道:“这话也不是这么说,那慕容郎君此举也不体面,更何况,方才不是说了,那慕容郎君也是名门望族,如今无媒苟合,岂不是让家门蒙羞,祖宗丢脸啊!”
那人笑道:“非也非也,您怕是刚来此处不久,这故事里的事却也另有故事,那慕容郎君可非一般男子可比。”
那人疑惑地问身旁人,“这又是何意?”
她身边人低声道:“这慕容郎君不是别个,乃是当朝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