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目标,他已经完成了两个,剩下的两个目标就可以慢慢去实现了。
先出名?武植觉得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能太过出名!
人怕出名猪怕壮。在省试还没有通过、还没能及第登科之前他不能乱动。考试前出尽风头会给他招来嫉妒恨,会成为众矢之的,容易招致别人的冷枪暗箭,导致省试时有可能功亏一篑。枪打出头鸟,这样的例子,古往今来比比皆是,他也曾经经历过,不希望这种事再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夹起尾巴静静蛰伏,好好准备,应付考试,先把省试拿下来再说。
实际上,武植不知道的是,他其实早就已经出名了!他在恩州解试时写的《天净沙·秋思》一词,经恩州赴京赶考士子的传诵,早已在京城汴梁传扬开来。汴梁城众文人墨客、达官贵人纷纷抄录传唱,一时间,众人都知道恩州出了个名叫“武植”的才子,写出了一首绝妙的好词。只是武植都没有出入风花雪月的场所,自然就两耳不闻窗外事,显得孤陋寡闻了。
转眼间,进入冬季,天气渐冷,武植和潘伟抽空结伴到礼部去报到,写明家状、年龄、籍贯及参加科举次数,核验合格后,终于获得了参加省试的资格。
一切办妥,从此后,武植每日里,除了偶尔带着小娥出去溜达、打听京城商市和出门去品尝美食、打打牙祭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待在家里,看看书,刷刷题,打打坐,练练拳,踢踢蹴鞠(他把以前买的蹴鞠也带到京城来了),同时点拨一下潘伟,帮他划定大体的考试范围,并拟出一些题型给他练,也跟着自己刷刷题。武植毕竟是解元,学无长幼,达者为先,潘伟虽然满怀疑虑,但也跟着他认真地看看书、刷刷题。
潘伟每天都在观察着武植,发现血气方刚的武植自从来到京城后,竟没有一次往瓦舍勾栏里跑,进退有序,自律得很。自惭形秽之下,本来他自己还有点想去瓦舍勾栏里附庸风雅的心思也给打消了,只能随波逐流,跟着武植每天有条不紊的温习功课,看书刷题。
第一次参加省试,潘伟明显是信心不足,他对于能否通过省试也是没抱着多大的期望,只当是来积累考试经验,留待下次再来通关的,所以他见到武植放松,他也乐得放松。
小娥和王二每天就照顾着他们两人的起居,买菜做饭洗衣扫地,全由他们包办了。武植想插上手都不行,一插手,总会引来小娥一阵幽怨白眼,他只好由着她大包大揽。
但小娥每次出门,武植都要求王二随身跟着,身在京城,人身安全是个问题,他不能大意。小娥是他现在看得比亲妹子还亲的人,他不容许有任何丁点的闪失。
至于武修和凤娘,武植在来到京城后的第三天,就写了封告平安家书,托邮驿送往清河县知州府衙了,委托潘为民代为转交,数十日内,他们应该就能收到。
就这样,时光荏苒,绍圣四年正月悄悄来临,新的一年到了!正月里,京城汴梁年味十足,城里城外到处张灯结彩,爆竹声声辞旧岁,春风送暖入屠苏,家家户户着新衣、换旧符,热热闹闹地过大年。
武植一行四人则由于远离家乡,思乡心切,都黯然神伤,索然无味,在京城里过了一个略显冷清、与众人格格不入的新年。
礼多人不怪,在伤感之余,正月初一过后,武植并没忘了去给周桐和林冲、王进三人送送礼拜拜年,联络增进彼此之间的同门师徒感情。
元宵节过后,在二月春风似剪刀、乍暖还寒的时候,礼部拟定的省试座位表“都榜”,在考试前两天终于公布了出来。武植和潘伟结伴而行,来到贡院前查看了自己的考试座位序号,参加考试的生员很多很多,他们被分在不同的考场进行考试。
第三天卯时(即早上五时),天刚蒙蒙亮,微风拂面带着点冷意,三年一次
的省试如期而至。
经过严格的搜身检查,武植和潘伟背着装有考试用具的书箱,手提着食盒,在小娥和王二目送下坚定地走进贡院,按照座次奔赴自己的考场,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准备考试。
跟解试一样,考生全部进入贡院考场后,贡院就会锁院关闭三天。三天内,考生不得进出离开,食宿、休息、考试都在自己的座位上。三天内,连考四场,第一场试本经,第二场试兼经,第三场试论一首,第四场试时务策三道。这次省试由礼部侍郎陈显来主持。
题目发下来,果然不出所料,考试的范围几乎都是围绕着新法变革、打击元祐旧党和对西夏战争而出,看来朝廷对新法变革和对西夏战争是如何的重视和急迫!
武植看到题目,笑了笑,然后摈弃杂念,开始慢慢构思,不急不缓地答起题来。
而潘伟拿到试题时,则明显大吃一惊:“我的乖乖,出题范围怎么这么熟悉,几乎都是这段时间跟着武植看书和练习的内容!”
要不是在这段时间里,潘伟都一直跟着武植,他都怀疑武植是不是事先拿到题目漏题了。惊喜之余,他也不敢麻痹大意,慢慢的做起题来。潘伟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要淡定、淡定、再淡定!
三天的锁院考试,很是枯燥乏味,也甚是残酷。三天里,除了去厕所时能在衙役的监视下走动一下之外,其余时间都要待在自己的座位上,考试,饮食,休息,那难捱的滋味谁经历了谁才知道,真的是一言难尽,痛苦不堪。
第一场试本经,即考大经义,就是从《三经新义》里断章取义来考察考生对经书义理的理解和如何阐述。《三经新义》指的是《易官义》、《诗经》、《书经》、《周礼》、《礼记》这五部书。这回试本经,是从《礼记》中引用“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这段话,问该如何去解释并如何去做?这一段话中的“平天下”、“治国”、“齐家”、“修身”、“正心”、“诚意”、“致知”、“格物”是很重要的关键词,实际上是拷问众位学子如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何修德正心,如何格物致知。武植直接引用范仲淹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来开篇引义,娓娓道来,尽量按照新党的口味来阐述自己的观点,不离题即可。
第二场试兼经,即从《论语》、《孟子》中引述某个章节来考察众位学子对这两部书的学习成果。这回试兼经出的题,则是引用《论语》为政篇中的——哀公问曰:“何为而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而民服;举枉错诸直,而民不服”这段话,要求考生论述如何当政与服民?这题目出的有点简单,无外乎举贤任能、唯才是举、以德录用、远离奸佞小人等等。武植照本宣科,也不想回答得有多出奇,贴合题意就行。
第三场试论,即针对命题做出评论,相当于议论文。这回试论的题目是“新法为民利政论”,这题目出得很是简单粗暴,把新党为自己歌功颂德的心思赤裸裸地表达了出来!武植心里甚为鄙视,但他还是顺应潮流,按照新党人的心思,文思泉涌,违心来了一通颂扬,大赞变法维新的好处,贬低元祐旧党。
第四场试策,即问答题,要求考生针对考官提出的问题作出“对策”。这次试策,问的是:该如何强军?该如何应对西夏人的进犯?该如何保证边境平安?这三道题目出得也是尤为直接,把朝廷和新党最担心最关注的难题摆在了众位考生的面前。这三个问题难不倒武植,他信手拈来,洋洋洒洒地写下了数千多个字。
每场考试,武植都是先按部就班的慢慢打草稿,检查并修改完毕后,确认无误了才慢慢誊写到答卷上,检查没有错
别字后,就算完成答题。每场考试,武植一般只花了几个小时就完成答题,答完题他也不提前交卷,就静静的休息、睡觉,慢慢打发时间。
恐怖的考试压力,使得一些考生不得不提前退出了考场,有些是考得不好自己黯然退出,有些则是体力不支被衙役抬着出去,哭哭滴滴的,人生百态,尽在于此了。
紧张疲累的三天考试终于结束,当武植交完试卷等待弥封官弥封好试卷誊录官誊录好试卷后,身背书箱,手提食盒,轻轻松松地走出考场离开贡院,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华灯初上。
潘伟这时也正好背箱提盒从贡院里走了出来,他神色疲累却甚是兴奋,喜形于色地走到武植身边,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武植,方才含笑着地对武植点头示意,看他的样子,应该考得不错。
两人默默地回到家中,小娥和王二都已经翘首以盼了。美美地吃了一顿饭,好好地洗了个热水澡,武植什么都没有想,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直至睡到第二日午时,方醒过来,这才回过神来,恢复了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