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坐着,一个人喃喃自语,&ldo;忘了什么呢,真奇怪……&rdo;后来一整天都在思量这个问题,吃不好睡不好,觉得生命里缺失了什么,很要紧。可是细思量,又毫无头绪。
她开始变得六神无主,转转差人来接她,她也不去,坐在檐下没日没夜地回想,要疯魔了似的。想得发急了,敲自己的脑袋,对九色道:&ldo;你听,我的脑袋里什么都没用,空、空、空……&rdo;
九色哀伤地凝望她,她忽然变得很惊讶,&ldo;你是怎么到我身边来的?我只记得佳人,不记得你了。&rdo;
所有同国师有关的人和事她都忘了,连九色的来历都变得没有印象。九色很着急,用力刨蹄子,她觉得它似乎有点焦躁,劝它回去休息。
它走了,可是没过一会儿又来,嘴里叼着什么,跳上台阶到她面前,一张嘴,瓦块一样的东西落了下来。她捡起来看,一片小小的铁块,上面字迹清晰,刻着残缺的&ldo;中y境相&rdo;。翻过来看背面,一排很奇怪的文字,似乎是西域三十六国流通的,可惜她看不懂。
&ldo;你从哪里弄来的?&rdo;她捧在胸前,仔仔细细地研读,&ldo;中y境相是什么?&rdo;
奇怪这铁片忽然烫起来,发出听不见,但又确实存在的嗡鸣声。然后另一种更尖锐的声音响起来,仿佛找到共鸣似的,同这铁片一唱一和,整个院落都震dàng起来。
☆、第79章
她抓在手里,目瞪口呆。九色是个没出息的,发现异样立刻带着佳人抱头鼠窜,不过也未走远,躲在院墙后,仍旧远远关注着这里的动向。她心里很紧张,脱手扔了出去,那嗡鸣声随即减退,慢慢消失了。她看了只露出半个脑袋的九色一眼,不明白它送这个东西过来是什么用意,难道同她忘记的过去有关吗?一枚小小的铁片罢了,应该不会造成什么伤害的。她走过去,蹲下来拿手戳了下,冷冰冰的,同刚才不太一样。
她很纳闷,觉得这东西肯定不简单,是件神器也不一定。重新捡起来捧着看,渐渐那声音又来了,比上次更qiáng烈,简直震得人头疼。尝试拉开些距离,声音变得轻一点,靠近身体,它又闹起来,真是个奇怪的玩意儿。
莲灯低头看自己身上,她打扮上不怎么考究,除非要进宫,衣裳首饰静心挑选,否则平时连个香囊都不会挂。这铁片能和她的身体产生共鸣,实在太有意思了。她是个贼大胆,除了刚开始有点惧怕,过后就抱着戏谑的心态了。把它挪到小腿肚上,它安静下来。挪到肚子上,它微微的震颤。再往上,渐渐又活跃起来,贴到颈部时,动静忽然大得惊人。
她明白过来了,是她脖子上的玉竹枝,定王临死的那个晚上给她挂上的,据说是她阿娘的遗物。她把玉料摘下来,以前听说金和玉有缘,没想到玉和铁也能有关联。她把两件东西并排放在一起,那声làng差点震塌她的屋子。
头顶的瓦当砸下来,在她面前四分五裂,她吓了一跳,忙把它们拆开。这时辰河从外面进来,一路走一路左顾右盼,奇道:&ldo;什么声响,嗡嗡的,是埙吗?&rdo;
莲灯站起来,悄悄把碎瓦踢到了一旁,含含糊糊地应了,又道:&ldo;阿兄怎么来了?&rdo;
辰河掖着袍子在台阶上坐下,自己斟了一杯茶,&ldo;我听说你这两天jg神不好,特来看看你。怎么了,身上不舒服么?&rdo;
她说没什么,&ldo;天热起来了,懒得动弹。好一阵子没见阿兄了,你在忙什麽?&rdo;
辰河转过头看她园里的糙木,半束阳光打在他脸上,他眯眼道:&ldo;我和你说过的,要写一本《西域经略》。以前在碎叶城时忙忙碌碌总没有时间,现在闲下来了,打算收集一些文献作参考。&rdo;
有理想是好的,辰河和另几位阿兄不同,定王大军被收编之后,等持他们就成了无所事事的兵痞。有几次宫中设宴,人来了,却是jg神萎靡不像个样子。皇帝大约很希望看到他们这样,越是扶不起来,他的江山便越稳固。
莲灯嗯了声,想起敦煌的dong窟来,&ldo;鸣沙山上开凿了好几个新窟,都闲置着,太可惜了。阿兄下次同陛下提一提吧,派画师进敦煌,把阿菩没完成的壁画都画完。&rdo;
辰河道好,顿了会儿说:&ldo;我刚散朝回来,出宫门的时候淮南节度使同我打听你的近况……你怎么不见人呢?听说他几次来,都被你拒之门外了。&rdo;
她垂下眼,没什么兴致,&ldo;我这几日不想见客。&rdo;
&ldo;终归是陛下做的媒,好歹赏个脸吧!况且我看他为人很好,怎么不合你的心意呢?&rdo;他笑了笑,&ldo;你别怪阿兄多事,我邀他中晌过公主府来,你可以试着同他相处。前几天不是聊得很好吗,怎么突然又恹恹的了?&rdo;
她也不争辩,既然把人邀约来了,留顿饭也没什么。不过一直记挂着某些事,说又说不清,心里七上八下罢了。
辰河盏里空了,她又给他舀了一勺,慢吞吞道:&ldo;阿耶葬在huáng河边上,我阿娘留在碎叶城,他们两个永远不能再见面了。如果我把阿娘的坟挪到阿耶身边,你说她会不会怪我?&rdo;
辰河放下茶盏,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愧疚,&ldo;当初杀你阿娘的人并不是阿耶派去的,这个误会应当解开了。我想他们还是相爱的,相爱的人天各一方多可怜,让他们在一起吧。同你阿娘好好解释,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阿耶对她的心没有变。自从四娘遇害后,阿耶一直郁郁寡欢,十多年了,再也没有收人进房。对于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来说,做到这样不容易。四娘再大的怨恨,到这里就散了吧,在地底下同阿耶再续前缘。&rdo;
不知为什么,莲灯哭起来,难过得无法自抑。似乎并不是为父母的感qg波折伤嗟,是别的。辰河的那句&ldo;相爱的人天各一方&rdo;,勾起她无限的感伤。她没有爱过什么人,却奇异的感同身受,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就像心里塞满了窝囊气,终于找到个豁口宣泄一样,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然后擦gān眼泪说:&ldo;我这就吩咐人去办,把我阿娘送到阿耶身边去。我封了公主后不知在忙些什么,到现在连耶娘的灵位都没有供奉,实在太不孝了。只是我对我阿娘的事知之甚少,神龛上怎么写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