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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西塞罗与喀提林(第2页)

“我们亲爱的‘小塔列朗先生’或许已经沉浸于成为‘造王者’的美梦里,以至于丧失了理智。好吧!那么我就要在这里提醒他一下,我们的国家无论未来将会如何,如今还仍然是一个自由民主的共和国,在这样一个国家里,我们尊重讨论的自由,我们认为政治家需要被公民和舆论所监督,无论他们是否愿意!”

“巴罗瓦议员如今还很年轻,我看着他的脸,不禁思索——他将让我们的子孙后辈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里?如今巴罗瓦议员用暴民的拳头让反对他的人噤声,那么当他拥有了更大的权力以后,那些反对他的人所要面对的,恐怕就是断头台和行刑队了!”

“在这里,我请求议会准许我引用西塞罗的《反喀提林》当中的几句话来送给巴罗瓦议员——‘您要浪费我们的耐心到什么时候为止?您那狂妄的举动还将愚弄我们多长时间?您那放肆的无耻行径什么时候才有终点?’您和布朗热将军沆瀣一气,演出了法兰西历史上最为无耻的丑剧!你们这些小丑自称为爱国者,将一切稍有正义感的人士都指斥为间谍和卖国贼。我不禁想要问,你们这样的‘爱国者’,究竟爱的是一个怎样的国度?”

“我还想问问‘小塔列朗先生’,他自命为爱国者,忝居议员之位,可究竟他为法兰西人民的福祉做出了什么贡献?之前的那位塔列朗虽然德行败坏,贪污受贿,见风使舵,但终究是在维也纳和会上长袖善舞,保障了法兰西的利益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可我们的这位年轻的朋友,除了煽动情绪,制造社会分裂以外,又为这个国家做了什么呢?”

“我们这位年轻的朋友,在外交委员会当中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可他却把国家的外交当作儿戏,为了自己的私利任意操弄外交政策,为了让布朗热将军收获更多的选票而叫嚣战争。我想问问巴罗瓦议员,假如欧洲大战真的爆发,假如巴黎乃至于整个法兰西都被战争摧毁,我们引以为豪的历史和文化被化为灰烬,那些美丽的建筑和纪念碑被大火吞噬,那时候他是否担心他自己也会被憎恨的火焰烧成灰烬呢?”

“巴罗瓦议员先生,‘Voluntasexercuit,fortunaservavit’(拉丁文:欲望培养了你,幸运保护了你),您已经在欲望的驱使下向前走了太久,如果您那被扭曲的四分五裂的灵魂当中还残存有些许良心的话,那么我要向那良心呼吁——请停止吧!这不单是为了法兰西,为了她的人民,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更是为了您本人。”

“我要向各位议员发出呼吁!我们的共和国正处在危机存亡之秋,我请求一切热爱这个国家的同僚们加入我们,一起拯救法兰西的优秀儿女们用鲜血和生命培育出的自由之花!我相信你们已经看到了这个国家所面临的威胁,但或者是因为怯懦,或者是被野心家所迷惑,你们看到了却佯装未见。你们的软弱滋润了野心家们的希望,而你们的沉默就是对他们阴谋无声的赞同!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你们作为法兰西民意的代表,有义务发出声音,我恳求你们公开地表达自己对共和国和民主的态度!我请求你们公开谴责这些当代的喀提林!让我们用躯体为共和国构筑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只要我们还一息尚存,这个光荣的共和国就将一直屹立于世上!”

大厅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混乱,任何见到这一幕的人恐怕都难以想象,平日里这个国家的立法机关竟然表现的是那样的死气沉沉。在议会大厅的右侧,克列蒙梭的朋友们卖力地鼓着掌,为这只“老虎”助威,尽管右边的议员们高举着拳头向他们发出恫吓,他们也坚守着自己的阵地,如同克列蒙梭所说的那样——“用躯体为共和国构筑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在二楼的旁听席上,旁听的记者和观众们纷纷从栏杆上探出身子,试图亲眼见证这场激烈交锋的精彩场面。

议长不住地按着电铃,他的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先生们,这样太不象话了!”

他大声喊道。

五分钟以后,会场才终于平静下来,议长再次拿起面前的议程表,“下面请来自尼姆城的维拉尔第先生发言。”

维拉尔第先生站起身来,这是一位布朗热派的议员,“我将自己的发言机会让给来自布卢瓦城的国会众议员,荣誉团骑士勋位获得者,吕西安·巴罗瓦先生!”

吕西安站起身来,微笑着向维拉尔第先生点点头,朝着讲台走去,议员席和旁听席上的许多人都伸直了脖子,像一群呆头鹅似的瞧着他看。

他走上演讲台,一把推开克列蒙梭遗留在上面的水杯,将自己用来做记录的笔记本放在讲台上,背靠主席台,挺直了身体,用凌厉的目光从左到右扫过整个会议厅,刚才还颇为嘈杂的会议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先生们,方才你们听到了克列蒙梭先生动人的演讲,”吕西安开口说道,“他在演说中把我比作喀提林……”他无奈地笑了笑,“我不知道我是否是当代的喀提林,但我可以确信,克列蒙梭先生一定是希望被人比作当代的西塞罗的。”

议事厅的每一个角落都爆发出喧嚣,笑声和斥责声混杂成一片,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异常扭曲,根本无法确定谁在支持谁在反对。吕西安的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克列蒙梭,从他充血的脸色可以看得出“老虎”的愤怒程度。看到这幅样子,吕西安不由得感到出了一口恶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克列蒙梭先生提到了新闻自由,对于这一点,我必须要严正声明——我是新闻自由最忠诚的支持者!我并不想要批驳克列蒙梭先生的讲话,我只是要指出一点——那就是自由绝不应当与放纵划上等号!我和布朗热将军都支持报纸的出版自由,对于一切有着重大利益关系的事情,都应当让人们有充分发表意见的场所,对此我们完全赞同!我们所反对的并不是这样的新闻机构,我们只是要和那些有害的学说以及毒害人民的宣传进行斗争!我要告诉各位的是,对于那些正直的报纸,我们是无比尊敬的,它们代表了广大法兰西人民的心声,它们是时代的工具,我们乐于见到它们蓬勃发展!我们唯一想要确保的,只是要防止它落入我们敌人的手中而已!”

会场的左边再次发出刺耳的嘲笑声,但吕西安完全不以为意,他用左手紧紧握住讲台的边缘,身子向前倾斜,在空中挥舞着右手,热情地高唱着这田园诗一般的自由赞歌,“我们并不认为这样的防患于未然会损害任何正派人的利益,当然,对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而言,他们的怨恨是可以理解的……”

“试图剥夺四千万法兰西人民自由的家伙没有资格奢谈自由!”

左边传来一声激动的呼号。

“这真是无聊的指责,先生。”

吕西安回应道,“在我看来,法兰西民众如今拥有的自由,比历史上的任何时候都要多。有些人指责我们鼓吹的是一个专制政府,布朗热将军要搞的是军人独裁——我要说这纯粹是无稽之谈!法兰西人民用自己的鲜血解开了套在身上的专制镣铐,我们为这样的勇气鼓掌欢呼!我们所希望做到的,只是维护国家的安全与秩序,先生们,请你们想想,难道你们在一个有秩序的,安全的国度当中不会感到更加自由吗?那样的自由才是充分的,完整的。我也是四千万法兰西民众当中的一员,我怎么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自由呢?”

“克列蒙梭先生刚才谈到了历史,还引用了拉丁文,幸运的是我的拉丁文还算不错,因此我自认为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自比为西塞罗,把当今的法兰西比作古罗马共和国。”

他做了一个鬼脸,“好吧,既然他谈起了历史,那么我也要谈谈历史。”

“克列蒙梭先生谈到共和国的光荣与伟大,关于这一点我并不能苟同——”他朝着鼓噪的左边打了一个手势,表示对他们的看法不屑一顾,“这个共和国诞生于法兰西最为耻辱的时刻,它的襁褓是那份丧权辱国的《法兰克福和约》,在这份和约里我们把阿尔萨斯和洛林两个省,连同五十亿法郎一起奉送给德国人;它的洗礼是在巴黎公社成员的血泊当中进行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坐在会议厅左边的不少朋友当年都是公社的成员,用来给第三共和国洗礼的鲜血,不少就来自于他们的朋友!这个共和国生于不义和屈辱,它有何光荣可言?这十几年里法兰西取得的一切进步,都来自于法兰西人民的辛勤汗水,与这个共和国又有何关系?”

“克列蒙梭先生把这个共和国比作罗马共和国,有一点他没说错,那就是如今的政府和议会,就如同古罗马共和国晚期的元老院一样颟顸和低能!西塞罗先是反对苏拉,后来又反对凯撒,最后又反对安东尼和屋大维,似乎他的一生都是站在反对派的那一边!他自命为共和国的卫士,可他一生的努力就和西绪福斯朝山坡上滚石头一样徒劳!为什么会这样,先生们?为什么凯撒会得势?为什么罗马共和国会变为帝国?因为那是罗马人民的选择!”

“不是凯撒篡夺了罗马,而是罗马选择了凯撒!他们认为凯撒和屋大维能够扫除政治上的弊病,能够让蒙尘的鹰旗重新飘扬在永恒之城的上空。像西塞罗这样不识时务的空谈家,罗马人民已经厌倦了他们的空话,那些空洞华丽的辞藻不能代替面包与马戏,不能代替秩序与安全,这就是历史教给我们的东西!”

“布朗热将军已经参加了多次选举,而人民已经屡次表明,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刻,他们信任布朗热将军!他们相信将军能够给法兰西带来秩序和繁荣,能够让法兰西再次伟大!他能够拯救国家于苦难之中,他能够成为一位卓越的领航员,在黑暗中指引法兰西这艘巨轮穿过暗礁密布的海域,驶入祥和平静的海湾。法兰西人民愿意把法兰西托付到将军那双值得信任的大手当中去!”

所有的目光,无论属于哪个派别,一下子都聚集到将军那双并不比旁人大了多少的手上。布朗热将军愣了一下,随即大大方方地展开双手,把自己的手展示给所有人看。

“布朗热将军和我都认同民主的价值,我们都认为,强大的国家总是产生于公开的辩论当中的。那么,一场关于政体的大讨论,难道不是对如今的政治僵局最为理想的解决方案吗?让整个法兰西的所有选民们进行投票,让人民选择是否授予将军一切权力!人民是一切权力的真正主人,人民要进行一次公投,而我们大家都服从选举的结果,这一点,如果克列蒙梭先生如同他所说的那样热爱民主,就应当为这个方案鼓掌欢呼!”

克列蒙梭当然没有鼓掌欢呼,正相反,他气的脸色发青,胡子都朝着天花板竖了起来,而其他的左派议员也都脸色难看——吕西安这一手,正好打中了他们的死穴。

整个法兰西可以分为激进的巴黎和保守的外省,巴黎只有几百万的市民,但外省却有着三千多万的民众。然而巴黎对于法兰西的政局,却有着远远超出其规模的影响力——上千年来作为法兰西大君主国的心脏的历史,让这座城市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一切精华所在,全法国的铁路网和电报网,都以辐射的形状从这个城市向四面八方发出,整个法国的九十六个省份,都听从来自巴黎的一切指示。换而言之,巴黎就是法兰西的心脏,一个政权只要掌握了巴黎,那么就把法兰西握在了手里。

巴黎这个革命的温床,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爆发一场革命,而在巴黎城里闹的如火如荼的同时,外省基本上都会坐看巴黎的局势发展,一旦新的政权在巴黎站稳脚跟,立即就可以得到外省的效忠,当时的外省人曾经戏言——“巴黎人又给我们换了个政府啦”!

这座“世界之都”聚集了大量的产业工人和知识分子,因此在政治光谱上无疑处在左边,对于共和制的热情远远高于君主制;但在外省,传统和宗教依旧对农民和小有产者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这些人也成为了保王党和波拿巴派的忠实拥趸,然而这些人的声音在政治上却被忽视了。

那位著名的“政治魔术师”拿破仑三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而他也利用这一点创造性的使用了“全民公投”这种工具:1848年,他当选为短命的第二共和国的唯一一任总统,靠着外省七百万农民的选票,这个几乎从未在法国建立过任何影响力的落魄亲王击败了另外四个经验远比他丰富的多的政坛老将;1851年12月发动政变后,他也举行了一次全民公投,将他的任期延长至十年,并赋予他一人独裁的权力;1852年,他又效仿他的伯父,对帝制进行公投,为自己加冕称帝涂脂抹粉。在他作为皇帝的十八年间,每当帝国的统治遇到危机时,他就运用公投这个有效的工具,通过“诉诸全民”的方式来堵上反对派的嘴——这一招十分有效,在第二帝国崩溃以前,巴黎已经对帝国厌恶至极,但是在全国性的公投当中,支持帝国的人还是能够占到一个安全的多数。

布朗热将军如今面临的局面与当年的拿破仑三世类似,他不受到传统政界的欢迎,但如果诉诸全民,将那些被掩盖的声音展示出来,那么布朗热将军完全可以绕开对他充满敌意的国民议会,从人民那里直接获得成为独裁者的授权。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那么局面对于口口声声高呼保卫民主的共和派而言,可就非常尴尬了——如果他们承认这样的结果,无异于缴械投降;若是拒绝承认,就成了口是心非的伪君子。

因此,吕西安的话音刚落,布朗热一派的议员就欢声雷动,他们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空中挥舞着议程表,“全民公投!全民公投!”

当吕西安走下讲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时,右派的议员像潮水一样朝他涌来,上百个人齐声向他大声祝贺,他们伸长手臂,都想在吕西安经过的时候和他握一握手。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云层突然散开了,强烈的阳光透过玻璃穹顶,照在吕西安金色的头发上,让那头发如金羊毛一般光芒四射。掌声在大厅的柱子间回荡着,这座罗马式的建筑仿佛都要在掌声当中坍塌了。吕西安·巴罗瓦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他不但回避了对他的指控,还把共和派推到了这样尴尬的境地,他维护了自己的名誉,顺道用漂亮的一剑把敌人当胸捅了个对穿。这样精彩的表演,在这个议会当中可不是每天都能够见到的。

“Otempora!Omores!(拉丁文:时代啊!道德啊!)”吕西安低声说道,他的声音近乎于耳语,并没有任何人听到他说的内容。当他在自己的座位上重新落座时,一个念头突如其来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若是喀提林有他吕西安·巴罗瓦这样的口才,那么历史上被驱逐出罗马的,恐怕就要换成西塞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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