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得意地笑了起来,“不光如此呐,根据居民们的说法,这位罗贝尔神父,他供职的那个教会学校的校长,还有本地修道院的院长,这三个人组成了一个三人小团体,经常用恶毒的语言攻击共和制度,攻击如今当政的政治家——其中就包括您本人。或许他们还策划了什么颠覆共和国的阴谋呢,我觉得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可我们总不能因为某个人发了几句牢骚就指控他们危害‘国家的根本利益’呀!”
吕西安脸色苍白,“按照这样的标准,全法国四分之三的人都要被判处叛国罪进监狱,剩下的四分之一则要上绞刑架了。”
“不止这些哪,部长阁下。”
夏尔摆了摆手,“根据邮差对我说的情况,这位神父还经常收到来自国外的信件,而这些信件都是由他本人或是他的那个修女管家来收信的。”
“这些信有的来自梵蒂冈,还有几封——是从德国来的,据说他有一个表兄弟住在斯图加特。”
夏尔眨了眨眼睛,“要我说,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您不会是在指控这两个家伙是德国间谍吧?”
吕西安目瞪口呆。
“为什么不可能呢?这两个人很可能是以神职人员的身份作为伪装,潜伏在本地收集情报的。那个德国的表兄弟或许完全子虚乌有,只不过是一个给德国情报局送信的借口——还有梵蒂冈,他们在历史上不止一次利用自己的教士从事情报工作。这两位神父和修女也许是梵蒂冈的特务,也许是德国的特务,说不定是双料高级特务,把法兰西的利益出卖两次。”
“这太可笑了吧?这个穷乡僻壤有什么值得德国人注意的地方吗?”
“德国人的心思我们怎么猜的出来呢?这些阴险狡诈的家伙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也许他们是对本地驻军的情报感兴趣,也许他们希望在我国的教育界里兴风作浪——话说回来,本地的这桩案件或许就是德国人的阴谋呢,他们想要借此让我国的社会更加撕裂。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呀,部长阁下。”
夏尔严肃地说道。
“我觉得精神病院里的疯子都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
“其实我一直觉得,社会上大多数人都应该进精神病院去治一治。”
夏尔耸了耸肩,“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指控的内容又有谁会知道呢?这会是一次军法审判,因此审判的具体情况,案卷和判决书都涉及到国家机密——那么也就不适宜予以公开。那位神父已经死了,而管家修女则会被判处殖民地流放十年,我还要补充一点:大多数人在那里都撑不了太久,欧洲人很难适应热带的气候和传染病。”
“这未免太过分了!”
吕西安朝椅子里缩了缩,“我不能对一个无辜的人做这种事情。”
“伊莎贝尔修女恐怕也没那么无辜。您应该看过报纸上介绍的内容:这位罗贝尔神父之前曾经在尼姆的一家教会学校任职,后来因为对学生作出类似的不恰当行为被解雇,之后才来到了这里。当他还在尼姆的时候,这位伊莎贝尔修女就是他的管家了,而他在尼姆的侵害行为,都是在自己家里完成的——这也就是说,伊莎贝尔修女是他的帮凶。您并不是在诬陷一个无辜者,而是在惩罚一个该遭天谴的罪人——只不过是用了另一个罪名而已。”
“那些司法官员会配合?我觉得他们不值得信任。”
“我不是说了吗?他们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件事情如果上了报纸,您的名声自然会受到损害,可这些小人物可就都要丢官罢职了。”
夏尔说,“再说这个案子已经成了一个烫手山芋,他们巴不得把这个麻烦尽快甩出去。”
“那本地驻军的长官就愿意接手这个麻烦?”
“我记得那位长官是个上校?要说服一个上校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许诺给他一颗将星——只要您能让他当将军,我想他会毫不犹豫地趴在地上舔您的鞋面的。”
“可若是他刚正不阿呢?”
“如果他是那样的人,就不会派军乐队来讨好您了。”
“您似乎把一切都考虑到了。”
吕西安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未曾看透过夏尔·杜布瓦。
“为部长排忧解难——这就是副手的工作嘛。”
夏尔挺直了身子,笑嘻嘻地说,“若是您允许的话,我就去找那些人谈一谈——您完全不用操心。”
吕西安沉默了片刻,终于,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我们明天回巴黎去。”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看着夏尔离去的背影,身上却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的确看不透夏尔·杜布瓦,关于这个人如今他唯一确定的只有一点:此人的野心可绝不止于成为他的副手。他感到自己面前似乎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而一只看不见的手正把他往那里面推。他怀疑有人给他准备了一个陷阱,有人想对他不利——可那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