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来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可吕西安还是感到自己的眼角微微抽搐了起来。
“她为什么这样觉得?”
他想让自己的话带着嘲讽的语气,但他的语调不由自主地比平时尖利了一点,上帝保佑,但愿这混球注意不到。
“两年之前,有一位运河公司的会计发了疯,从公司里偷出了一些敏感的文件,罗斯柴尔德夫人告诉我,这些文件最后落到了您这位‘揭露专家’的手里。”
“那么她应当也告诉过您,我把那些文件全都给了阿尔方斯。”
“啊,”阿列克谢突然大笑一声,“所以您并不是对巴拿马运河公司的事情一无所知,是不是?”
真该死,吕西安暗暗骂了一句。“无论如何,我现在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是吗?可罗斯柴尔德夫人认为,以您的性格,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给自己留下一点东西作为护身符——或许是几封信?电报?一些敏感的,能够让巴拿马运河这个惊天骗局大白于天下的文件?”
“我什么也没有。”
吕西安干巴巴地说。
“那真是太遗憾了。”
阿列克谢的嘴角微微翘起,“要知道,罗斯柴尔德夫人可是愿意为这些东西付出一笔不菲的酬金呢。”
吕西安瞄了俄国人一眼,“是吗?”
“如果您有她感兴趣的东西的话——别急着反驳,我们是在谈一种假设,假设您有她想要的东西,那么她愿意在事情结束以后用高价收购海外银行,让您的那些股权价值比现在翻上一倍。”
“同时,在政治上,她也会帮您更进一步——如果您愿意站出来揭露伊伦伯格银行和巴拿马运河公司的弊案,那么您会成为给国家的政坛正本清源的英雄,下一届的总理舍您其谁呢?她会动用所有的能量帮您坐上那个位置,并且也会配合您的施政,有了金融界的帮助,您的内阁一定会成为一个少有的长寿内阁——而她要求的回报是让她的丈夫成为法兰西银行的新任董事长,当伊伦伯格银行垮台以后,老伊伦伯格的这个职务当然也要有一位接替者,而提名的权力就握在内阁总理的手中。。”
“最后,等到您从总理的位置上退下来,她会让您成为法兰西银行的董事——一个终身制的位置。您会名利双收,大权在握,成为法兰西最有权势的人物,等到下一次总统选举的时候,她也会支持您成为爱丽舍宫的主人。您会成为她的一位重要盟友,而不是像您现在一样,成为阿尔方斯·伊伦伯格的——我觉得您比我更清楚,您现在是他的什么?”
他的工具,他的奴才,他的——玩物,这些词在吕西安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出来,这些词语让阿列克谢的提议变得并不那么耸人听闻了。他扭头看向窗外,对面的楼房屋顶上挂着一面巨大的广告牌,上面的图案斑斓而破败,如同他对于阿尔方斯的忠诚一般,已然被过去一年间发生的一切消磨的所剩无几。
如果德·拉罗舍尔伯爵还在的话,他会要求吕西安背叛阿尔方斯吗?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这算是为伯爵进行的复仇吗?阿尔方斯毁了路易的理想,而吕西安替路易毁掉阿尔方斯的银行,这会是伯爵想要的吗?
不,另一个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响起,这不是为了路易,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人,这只是为了你自己——你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你自己。犹大能出卖耶稣一次,就能出卖第二次,只要给他足够的钱,他连自己的母亲都能出卖,你也不例外。
“我手里什么也没有。”
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可令他失望的是,这一次连他自己都听得出自己声音里的犹疑。
果然,阿列克谢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失望的样子,“那就算了吧,我只是个传话的,您自己肯定知道怎么做最好。”
吕西安点点头,他想要站起身,然而阿列克谢再次压住了他的肩膀。
“您还有别的安排吗?”
他指了指房间一角的床,“这家旅馆虽然不算豪华,但是还是蛮干净的——床单每天都换呢。”
吕西安并不想假装自己听不懂对方的意思,“我没那个心情。”
“为什么没有呢?”
阿列克谢俯身,亲吻了吕西安的额头,“既然您不敢和他为敌,那么小小地背叛他一下——这总没那么令您纠结了吧?”
他拉着吕西安的手,将吕西安拉到床边坐下,“承认吧,您恨他,您想要报复他一下——或许不是那么激烈的报复,只是一点小小的报复,一点点——”他解开吕西安的领子。
吕西安微微朝后躲了躲,“不,我不恨他,我——我——”他突然哽住了。
“怎么?”
阿列克谢接着解开衬衫下面的扣子,“难道您想说——您爱他?”
“我——我也不知道。”
吕西安低声道。
“说的对,您也不知道。”
阿列克谢捏住他的下巴,“爱与恨是硬币的两面,您把这枚硬币抛了太多次,所以现在连您自己也分不清楚朝上的究竟是哪一面了。”
他将吕西安推倒在床上,“您之后有充足的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罗斯柴尔德夫人有足够的耐心——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今晚是属于我的,忘掉这一切吧,哪怕只有一个晚上。人生苦短,我的朋友,让我们及时行乐。”